且说踵州知府沈南,原是大贪官,尤其是与周海沆瀣一气,收受贿赂,失职渎职,对百姓疾苦不闻不问。后来得以转变。各位看官,你道其中缘由?原来沈南罪大恶极,蛇妹本想杀死沈南,后来听蛇婆的劝说,给沈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蛇妹给予警告,沈南良心受到震动而改变了。 某日,沈南睡觉至半夜,有一个黑影,轻手轻脚,忽然来至床前,将沈南项上所挂数粒珍珠偷走了。次日一大早,起床一摸,珍珠不见,不觉大吃一惊。责令捕快头目陈淆严缉,限一月内破案。陈淆受命而退。即带着差役各处缉访。访了许久,踵州境内所有的地头都寻了一底朝天,都不见盗者踪影。无可奈何之下,眼看限期已迫近,沈南催得越来越紧。陈淆焦思无策,脱掉捕快衣裳,装扮成普通百姓模样,密访数日。 访至鑫城山后,遇见一个漂亮靓丽的女子,衣绛绡衣,弓鞋窄袖,紧身打扮。行走于悬崖绝壁之上,左右如猿猴;飞奔于树林之间,下上如飞鸟。陈淆觉得这个女子不同凡响,等到她从树林绝壁上下来时,已是傍晚时分,那女子归之。陈淆悄悄地尾随至一条小河溪旁边,旁边有一个洞穴。那女子入之,陈淆跟随在后,亦入之。进入洞里面,一看并不黑暗,大可敷宙,曲折蛇旋,一片光亮,迥非人境。直至走到洞穴尽头,陈淆不敢靠近,躲在暗处观望。只见群蛇聚集,那女子与群蛇打过招呼,骤然不见。 旁边有一个老妪,正在埋锅造饭,切菜烧肉,对着陈淆说:“你别躲了,快出来吧!我们早知你来了,快出来坐下说话!”陈淆一脸惊讶,只得出来,望见群蛇,不敢走近。老妪将群蛇赶走。陈淆这才慢慢走出来。老妪问:“你是踵州衙门捕快陈淆吗?何以至此?”陈淆大吃一惊,上前打了一拱,吃惊地问:“老人家,我与您不熟悉,您如何知晓我的姓名?” 老妪笑而不答,请陈淆坐于石凳子之上。陈淆坐下,蛇婆倒来一杯凉茶。陈淆俱道明来意,说:“刚才我跟踪那女子是谁,功夫了得,身手不凡,怎么突然不见了?”老妪微微一笑,说:“我叫蛇婆,她是我小女,叫蛇妹,今与你恶作剧,逗逗你罢了。她到里面闭门思过去了,你别管她。” 陈淆脑皮发麻,目光呆滞,问:“为何思过?”蛇婆说:“你是知道的。”陈淆虽有些害怕,但还是大起胆子,问:“沈大人的项链是蛇妹拿走的吗?”陈淆不敢说偷,只能说是拿,怕蛇婆听了反感。蛇婆爽然地说:“没事,你就说偷也没事。蛇妹本来就是去偷的。她敢偷走沈大人项上珍珠,致使你慌慌张张至此,自当惩之。”陈淆说:“不敢,不敢!哪里敢?” 蛇婆呵呵一笑,说:“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蛇妹去偷盗沈大人的东西,本来就是不对的,我罚她闭门思过。你先回去吧!明日即当送还。请你于明日午时,至爱国寺白塔顶上来取。”陈淆闻之,悚然敬诺,退走而出。当即快速而回,拜见沈南。沈南闻之,不胜骇异,吓得一口茶水从嘴中喷薄而出,手中茶杯同时掉了下来。令陈淆率众捕快,于明日午时前往白塔取珍珠。并在旁边埋伏弓箭手,彀弓注矢以待。 次日,至午时,众目睽睽之下,仰注白塔之上。忽然看见一道红光从空中闪来,瞥如飞电,快得连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使人目不暇接。等回神之时,定睛一看,数粒珍珠项链已挂于白塔之顶。陈淆立即叫射箭。一时间,万弩俱发,箭矢如雨点般飞去,渺渺然,如捕捉风影,哪里射得住?只不过壮大胆子罢了,枉费了那些箭。蛇妹在空中大笑而去,那笑声甚是空荡回响,众皆悚然。射罢,陈淆壮起胆子,令几名捕快,搭梯而上,登至塔顶,取珠而下。 只珍珠项链上系着一封书信,封面上写:“呈知府沈南大人亲启”。陈淆持信而回,具说其事,即将信交与沈南。沈南拆而观之,大意略言:“你到踵州任知府以来,挟威以扰士民,挟术以欺君上,挟势以辱长吏。济贪以酷,行诈以权,胡作非为,与恶魔共舞。身为知府之职,理应为民伸冤,为民除害,感百姓之疾苦,做有益于百姓之事,而你却心怀鬼异,贪污受贿,失职渎职,整天想的是如何往自己包里捞银子。一方遍罹茶毒,而绅士无所控,科道不敢纠。故此前些日子取你项上之物,聊以警示。若不速图悛改,仍蹈前愆,即当取你首级,以为大吏者戒云云。” 沈南读毕,毛骨俱悚。其贪婪之欲,稍有遏制。从而把当官的精力放在为百姓着想之上,最后得以高升至蓉州作者知府。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时,满城随处可见讨口要饭的灾民。因为大多是庶民百姓没有吃的,偷盗、抢劫,甚至杀人越货等案件时有发生。踵州知府沈南见状,心里有些难受。因为官仓里已经没有粮食,而以周韶为首的粮商却高抬粮价,趁机发灾难财。沈南想,若要解灾民吃饭之难,只有让商人降低粮价,或者搭棚熬粥,让灾民度过难关。 若能如此,必须要从周韶那里打开缺口,使其降价,其他粮商才肯就范。沈南知道,周韶不仅贪玩,而且贪财,让其松口降价绝不一件易事。沈南想来想去,没有想出名堂,问师爷詹鹗:“有什么好办法呢?” 詹鹗参加科举考试,屡次不中,眼看快五十岁,家里贫穷,不再参考,便来当师爷,混口饭吃。一张瘦脸,很是瘦削,脸上颧骨都凸显出来了,八字胡须,头上戴一顶瓜皮帽,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今日听沈大人问说服周韶之对策,詹鹗绞尽脑汁,摸了摸八字胡,缓缓地说:“我也想不出啥好办法。唯一办法,大人必去见一见周韶,看他啥态度,再作决策。他虽是商人,但总不能不给大人您的面子吧!” 沈南从其言,说:“我就去见一见周韶,就直截了当地逼他降粮价。不然,老子把他粮店封了。” 见到周韶,礼毕。周韶让仆人倒茶,请沈南上座。沈南直接进入主题,说明来意。周韶打着哈哈,说:“我给沈大人面子。但您是知道的,我们囤的粮食也不多,最多只能捐赠一百斤大米。” 沈南说:“一百斤大米,只够五百人吃一天,可能还吃不够。现在城里有上万名灾民,怎么得够?” 周韶说:“只有这么多。我是尽最大努力了。” 沈南知道,周韶不会再增加。这一百大米,也只能是杯水车薪,但他也要了。他告辞,走出周府,长叹一声,准备离开。沈南也想过去封周韶的粮店,但一想到,周韶可不是一般商人,养有几百名家丁,而且武器齐全,训练有素,一旦硬来,与之打斗,说不定官府还打不赢。想罢,也只能摇头叹气而回。 周韶送沈南至门口,沈南坐轿而回。刚离周府,转过街道的一个拐角,不远处,突然传过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沈大人,别忙走,我有话要给您说!”沈南急忙叫停轿,掀开轿帘一看,却是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孩子在叫他。沈南觉得奇怪,便问你是谁?那孩子答:“我叫周义,是周韶的儿子。”沈南吃了一惊,急忙下得轿来,走到周义面前,摸了摸周义的头,问:“有啥事吗?” 周义说:“沈大人,您别急,刚才您在屋里与我父亲谈话,我在窗户外面都偷听见了。我知道您很着急,但我有办法,让我父亲降低粮价。” “哦,是嘛……”沈南看着周义,将信将疑——毕竟他还是一个孩子。 周义示意沈南俯身下来,便凑着沈南耳朵,耳语了一番,最后说:“这样,您看行吗?” 沈南说:“我看行得通!” 回到知府衙门,就有差役报告:“沈大人,我们在巡逻时,发现在新南门有人打架。”沈南令陈淆带一帮差役,立即赶到现场。临行前,沈南给陈陈淆耳语一阵,口授机密。陈淆应允,到现场一看,原来,是两名周氏家丁,与饭店老板在打架。可能是家丁下手有点狠,老板伤势有点严重,爬在地上起不来,地上流了一摊血迹。 旁边有一群围观者,群情激怒,要求严惩打人凶手。陈淆令差役把家丁抓起来,问为什么打架?家丁说是我家少爷叫我们打的。这时,周义从人群中走出来,“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叫周义,是周韶的小儿子,是我叫他们打的,怎么着?” 陈淆问:“你是周韶的小儿子,难道就了不起了吗?你凭啥打人?” 周义答:“我在这里吃饭,却不想这个老板耍滑头,以次充好,拿隔夜饭菜打发我们。我让他调换,他不换,于是我就叫家丁收拾他。” 陈淆说:“简直不叫话,把周义带走。家丁带信回去,叫周韶到衙门领人!” 这时,周韶正在府上喝茶,打发走了沈南,甚是得意。突然家丁来报,说:“周义少爷被衙门抓走了!”周韶大吃一惊,急忙问何原因?家丁具说其事。周韶闻之,急忙赶到知府衙门,请求沈南开恩放人。 沈南说:“你家少爷无故打人,按照法律也应该关个十天半月。既然周东家来了,请求放人,不是不可以,我给你一个面子,不过你要答应我的一个条件。” 周韶哀求:“您说,您说,只要不让我儿子坐牢,什么条件都可以的。” 沈南说:“调低粮价,甚至开仓赈灾,都是可以的,将功折罪!” 周韶闻言,显得为难。 沈南又说:“洪灾是天灾,抬高粮价就是人祸。灾民们食不果腹,你还在为难啥呢?不是为哪点银子么?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周韶沉默静听。 沈南接着说:“贵公子在这个当口,恣意伤人,灾民们早已很愤怒,听说是您的公子,更是气愤得不得了,要求严惩打人者。若朝廷追查下来,恐怕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周韶可怜地问:“那怎么办?” 沈南说:“为了平息事态,救你公子,唯一办法就是你降粮价。” 周韶犹豫地说:“这个……” 周义在一旁,可怜巴巴地说:“爹,求您救救我,别犹豫了,就按沈大人说的办吧!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眼眼睁睁地看着我去坐牢啊?” 看见儿子戴着铁枷,那份受罪,周韶于心不忍,最后答应了。 周韶带头降粮价,其他粮商自然也跟着降。粮价终于降价了,灾民们奔走相告,欢喜异常,总算不得挨饿了。那个乞丐苗鹤,外号叫“鹤疯子”的,带众乞丐在衙门面前,跪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天,沈南又见到周义,说把饭店老板被打出血之后,问现在怎么样?周义说:“我把红色染料撒在地上当成血迹,以假当真,还真的骗过陈淆了!千万别告诉我爹,不然他会把我打死的,算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沈南笑了,不由得赞叹一句,说:“呵呵,周义,你真是聪明孩子,长大后一定会有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