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诚笑道:“昔日我曾经攻打过东北三城,知道此地有一种名为断肠粉的剧毒。这种毒极其凶戾,沾上一点,不出片刻就无力回天。可惜一物降一物,那断肠粉是从断肠草里提炼出来的,在秦西之地有一种追魂花,若单独服下也会中毒身亡,可若是给中了断肠草之毒的人服用,便可以毒攻毒转危为安。我这次出征前,担心遇到这种剧毒,便带了些追魂花粉。好在你中毒没多久就服下,所以仅仅是昏迷两天,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秦扬不禁庆幸,倘若不是遇到岳诚,恐怕已经被断肠粉毒死了。不论如何,岳诚也救了自己一命。 他刚要感谢,却被岳诚阻拦:“老弟,你舍生忘死救了陛下,我身为臣子感激万分,哪里还能受你之谢。听闻你武艺超群、博闻强识,他日必成我大秦的中流砥柱。” 秦扬听到“武艺”二字,心中发痒,说:“论武,岳大哥才是天下第一。不过,我虽年少轻狂,也想和你比试比试。” 岳诚哈哈大笑:“可以。不过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也没有趁手的神兵利器,我们就不要做寻常比武了。这样,碗里另外一只鸡腿,你我进行争抢,谁抢到谁赢,如何?” 秦扬一言不发,突然,指间那双筷子风驰电掣地探入碗里,直奔那只鸡腿! 就在筷子头触碰到鸡腿的一刻,岳诚的筷子不知何时横在鸡腿前,稳稳地拦住秦扬。 秦扬立即翻动手腕,想要绕开,却被岳诚的筷子一击弹开。他手指如电,筷子上下左右翻飞,可岳诚从容不迫,将他的每一次出手全部化解拦截。 两人手中筷子顷刻间碰撞不下百次,看的眼花缭乱。 秦扬另一手不由自主地抓紧桌角,额头竟然开始冒汗;反观岳诚,始终镇定自若,甚至还抽空喝了杯茶水。 啪! 秦扬的筷子终于被打飞,岳诚抬起手臂,于空中一挥,瞬间将秦扬的筷子夹住,而后将其插在鸡腿上。 不等秦扬反应,那只鸡腿便塞进了他的嘴里。 秦扬缓缓抬起手,抓住鸡腿,此时已经汗如雨下。 他眼神中充满了落寞、不甘—— 输了,而且输的非常彻底。 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实力吗? 秦扬不敢想象,倘若真的在战场上刀兵相见,岳诚若想取他性命,只如探囊取物! 他终于明白,怪不得嬴天心评价他是武艺超群,却从未说他可以傲视天下—— 因为真正能傲视天下的人就在秦国! “别灰心,你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想战胜我,还得假以时日。” 岳诚既不打击也不恭维,只是简简单单地评价,这让秦扬心中更加别扭。 不过秦扬并非轻易消沉之人,他调整好心态,先是心悦诚服一拜,随后说:“岳大哥,等我继续精进武艺,再来找你讨教。” “好说!我随时恭候欢迎。话说你吃饱没有,吃饱了就准备上路。我听乐离说,你能吃能喝,到了永安我请你吃好的!” …… 之前从许辛家里得到的衣物早就沾满了血,被岳诚扔掉。此时秦扬换上了金鹏卫的服装,但并未佩戴甲胄。 岳诚虽然为人亲和,但做事非常严苛,既然秦扬已经可以出发,自然片刻不肯耽搁。 虽然天气好冷,可为了赶时间,岳诚还是提议选择骑行。秦扬也不想浪费时间,欣然同意。二人一人一骑,飞速赶往永安。 …… 初九,秦扬和岳诚抵达永安城外。 这是秦扬第一次见到大国王城。永安的城墙左右延绵,竟一眼望不到头;城高八丈,城上布满了机关箭弩;城外围了一条护城河,据说城北的河水连通着渭水。 好一座霸气雄伟的巨城! 到达城下东门,这才看清,守卫城门的竟然是金鹏卫! 二人翻身下马。一名年轻的金鹏卫持枪拦下,厉声道:“你二人是何人?为何进永安?” 岳诚早就习以为常,回答道:“我是岳诚,后面这位是秦扬。我二人来永安是奉陛下旨意,这是陛下手谕——” 门前的金鹏卫齐刷刷地跪下,岳诚将嬴天心留给他的手谕呈给领头的金鹏卫,那人看了看,随后抱拳道:“岳将军,多有得罪。” 岳诚让所有人起身,又规规矩矩地接受了检查,秦扬自然也是如此。 不同于华陵、汉阴,永安城内建筑高大气派,府邸众多,哪怕是城门附近,走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冠以姓氏的府宅大院。 “那是什么?” 秦扬不禁大吃一惊,竟有一座高大的古塔,赫然立于永安城南。 岳诚笑道:“此塔名为‘落雁’,从修建起距今已有六百年。落雁塔本来有七层,神威三年时,陛下登塔游玩,认为不足以睥睨整个永安,便下旨再度翻修,另加两层。现在的落雁塔已是天下最高的九层宝塔,就连翱翔于天际的大雁也会落在塔顶小憩。若有机会,我带你去塔上观摩。” 两人骑马缓行,览尽永安城景色。街道上的积雪早就被清扫干净,街上到处是车队行人。行至一处集市,竟有数里之长,两侧商铺前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吆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这是何等的盛景! 秦扬心驰神往,左右流连,不知不觉又走了好久,而后行至一条宽阔的内河之畔。 这河两岸修葺的异常整齐,方方正正的青石板上,每个十步便栽种了一颗古柳。 若仔细辨认,柳枝上已然冒出新芽,配上残留于树梢的积雪,在阳光下蓄势待发着一股难言的生机,让观者心旷神怡。 河上架着一座白玉石桥,桥宽足有八丈,两侧栏杆上雕龙画凤,踏足上去,仿佛直奔通天大道。 岳诚翻身下马,说:“这条河环绕永安内城,北通渭水,南及潦江,名为‘霸河’。” 秦扬忽然笑了起来,问:“这名字像是陛下起的。” 岳诚点头道:“连你眼前的霸桥也是。过了霸桥便进了内城,禁止骑马。” 秦扬也翻身下马,和岳诚牵着马匹,登上霸桥。他看见一些书生打扮的人在山上摇头晃脑,觉得好奇,便向岳诚打听。 原来,霸桥是西出永安的必经之路,是著名的送别之地。若遇离别,便折下河畔柳枝,送给远行之人,借柳喻留。 自古多情伤离别,此地自然成了迁客骚人钟情之所,且每逢春天,两岸柳絮纷飞,如同飘雪,也有了“霸桥飞雪”的奇景。 桥上还有迎面行来的小家碧玉暗送秋波,吓得他再也不敢左顾右盼。 岳诚见他甚是紧张,拍了拍他肩膀:“你别想太多,那些姑娘也许是在看我。” 两人不禁哈哈大笑。 内城中的府宅院落明显更加恢宏,且风格相似,都是朱墙青瓦。毕竟居住在内城之人,多为秦国权力顶峰之辈及其家眷,或曾有大功于国者。 不过时过境迁,尤其是神威皇帝扼制王公贵族,内城中也有了烟火气,尽管难以看见热闹的集市,可也有不少曾经的王府变成了园林酒家,当然规格还是一顶一的阔气。 两人路过一家三层酒楼,名为“鸿宾园”。若不是看到了牌匾,秦扬必然以为这是哪个一品大员的宅子。 “这鸿宾园的杜掌柜,祖上五代之前曾是位王公。结果他曾祖不图功名,就喜欢花花草草,便把他家府邸改成了花园;他祖父也不好功名,一生钻研庖厨之事。现在可好,没几个人记得他也算个王公之后,只知道他是永安最大酒楼的东家。这杜掌柜厨艺精湛,为人亲和,虽然年纪大了,但偶尔也下厨露两手,且只送不卖。” “哦?怎么个送法?” 岳诚答道:“鸿宾园里的菜肴并非寻常百姓可以承受的起。内城中有不少做工的百姓,若杜掌柜在街上溜达时遇到谁饿肚子了,便请进园里,炒几个菜招待。” 秦扬不禁感慨:“旧时王公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两人正说着,只见对面走过来一个胖老头。看见岳诚,便作揖招呼道:“岳将军,好久不见啊!” “杜掌柜这是去哪逛了?” 胖老头杜掌柜笑答:“我不是在前面芙蓉园买了块池塘么,最近琢磨出一个新菜,需要芙蓉花瓣,过年了没什么事干,就去芙蓉园瞧瞧。” 岳诚打趣道:“您老可真行,还有几个月才开花的事,现在就惦记上了。” 杜掌柜也笑起来:“到饭点了,岳将军不进我家坐坐?” 岳诚一扯缰绳,婉拒道:“好久没尝您做的白玉四宝了,甚是挂念。不过今天有命在身,等过些时日寻得空闲,再来解馋。” 杜掌柜也不再劝,和岳诚简单寒暄两句后就此别过。 两人走马观花。秦扬看到了杜掌柜说的芙蓉园,还见识了永安最大的戏场——竟然是在一座梨园内。 不过秦扬并不觉得枯燥,内城每一处都有说不完的故事。岳诚不介意讲,他也非常愿意听。 正前方,金瓦玉墙夹着一道豪阔的门楼映入眼帘。 “到了,这便是天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