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灿人麻了。 原以为中原贼寇都被洪承畴剿灭了十之七八,剩下十之二三极容易对付。 于是乎,他贿赂权门,想得到五省总督的位子,剿灭贼寇,加官进爵,扬名立万。 万万没想到,他人还在安庆就遇到第一件大事。 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革左五营都反了。 吓得熊文灿火速赶往襄阳主持剿贼。 到了之后,一查账,才明白林铭球为什么主张招抚张献忠,而不是剿灭。 因为账上没钱。 熊文灿只得上奏朝廷,请求拨款。 朝廷表示同意,加派剿饷二百八十万两,拨付军前。 可这一耽搁,已经是崇祯七年的十月。 距离张献忠闹事,过去了半年之久。 有钱了,熊文灿应该高兴才是,怎么麻了呢? 欠饷没发呀。 要是补发了十二万士兵,近一年的欠饷,还剿个屁的贼。 但是不补发,也是不行的。 人人都知道朝廷解送军前二百多万两军费,都盼着发银子。 左右为难之时,朝廷催促出战的旨意也到了。 熊文灿只得把尤世禄请到府衙。 注意!是请,不是叫。 尤世禄拜过熊文灿,在椅子上坐下。 熊文灿满脸堆笑:“尤总兵的威名,在下素有耳闻。在关宁军中也是一等一的猛将,令兄如今在宁夏总兵任上,使边境获得安宁。” 总之,一顿猛夸。 尤世禄听着,觉得味道不对。 “都堂有事尽管吩咐,卑将一定全力以赴,不辜负都堂期望。” 他赶紧表态。 熊文灿一拍椅子扶手,叫道:“好!本都堂就等着你这句话。” 尤世禄的心沉了一分,皱眉道:“都堂有何差遣?” 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不能确定。 熊文灿道:“朝廷下旨催促,命我等尽快剿灭张献忠、罗汝才等贼寇。” “都堂,正值十月,天气寒冷倒是其次,山区粮食转运困难。” 尤世禄说道:“最要紧的还是饷银,士兵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得到饷银,很多饿着肚子。” “朝廷拨付的二百多万白银,已经到了襄阳。” 熊文灿说道:“只要剿灭了贼寇,我就拨银子。” 尤世禄欲哭无泪。 听熊总督的意思,合着自己的工钱,还要靠自己卖命才领得到。 这不是胡来嘛。 尤世禄道:“都堂,就算不能发全,也要先发一部分。让弟兄们有个盼头,不会闹出大的乱子。” “本都堂岂会不知道,只是发给你一些银子,其他明军将领就会找上门。” 熊文灿说道:“只要你们打好这一仗,我即刻派人把银子送来,绝不耽误。” 说到这里时,熊文灿还自鸣得意:“我这是激励将士,让他们一举歼灭贼寇!” 尤世禄听罢,暗暗叹了一口气,真是书呆子。 激励将士的前提,是将士有把握打赢这仗,属于锦上添花。 熊都堂的这招,属于雪中送炭,炭没送来,还把你身上御寒的破棉袄扒了。 “那,总得拨一些粮食吧,士兵不能饿着肚子进山搜剿。” 尤世禄以几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熊文灿自信满满:“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我已从江南购买粮食运来襄阳。只要到了襄阳,一定把粮食运到你们军中。” 尤世禄被气笑了。 打仗不是儿戏,哪有不准备充分就上阵。 军中粮食本就匮乏,粮食再供应不上,如何是好。 再者,山区运粮困难,且山高林密,如果被人偷袭烧粮。 上万大军如何度日? 但是看熊文灿的态度,尤世禄知道争辩也无用,只得领了命。 大军于十月中旬,从襄阳出发,走谷城,进入房县山区。 尤世禄一动,就有消息传到张献忠那里。 郧阳府,房县。 张献忠听完线报,摩拳擦掌:“嘿嘿,老子还在想怎么消灭对咱老子威胁最大的尤世禄,这家伙居然主动送上门。” “达,尤世禄率领官军一万有余,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张可望说道。 “蠢货,硬打不过,不可以使用计策吗?” 张献忠骂了张可望几句,然后布置战术:“咱老子不和他来正面对打,即刻从房县撤出去。” “撤出去?打埋伏么?”张可望反应很快。 “没错!咱老子要来个诱敌深入,将尤世禄一万人留下来。” 张献忠自信地说道。 他将部众一分为四,自己领其中一部,三个义子各领一部。 分作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埋伏在房县山区。 由以张可望作为诱饵,钓尤世禄上钩。 这就是三国演义,诸葛亮火烧博望坡的再演绎。 只不过,这次没有火,而是雪。 尤世禄一进入山区,就后悔不迭。 因风雪甚急,部下冻伤不少。 而他占据的房县县城,只是一座空城。 张献忠的兵马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望着房县县衙空桌案,尤世禄用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打了一下。 懊恼的情绪,溢于言表。 这时候,副将罗岱快步入内:“将军,四处搜遍,不见一个贼军的踪影。” “献贼果然狡猾!”尤世禄骂道。 “将军,属下有一件事不得不讲。” 罗岱说道:“我军已经断粮好几天,士兵都以积雪当水,树叶和野果子充饥,吃死了好几个。 再这样下去,别说找到贼军,就算找到也凶多吉少。” “我何尝不知道!”尤世禄气愤道,“朝廷宁可派了个废物主持剿贼大计,也不肯让洪督师或是孙巡抚担**督!” “大概也是怕出第二个‘杨承应’,东北的情况已经让朝廷足够头疼。”罗岱道。 尤世禄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没成功,就说这些。” 说到这里时,尤世禄捂着心口:“算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再搜几日,如果没有结果,我们就撤军。” “撤军!熊总督那里不好交代。” 罗岱吃了一惊。 “熊总督那里我一力担当,大不了不干了!” 尤世禄骂道:“学着侯世禄待在榆林,过几天清闲日子,省得受这些闲气。” 侯世禄与尤世禄只有一字之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诸位看官,可能不记得侯世禄是谁。 他就是崇祯元年的倒霉蛋,勤王路上,没和后金军交锋就因为兵部的离谱操作,从五千精锐锐减到一二百人。 还莫名其妙的背上了抢劫军饷的黑锅,被一撸到底,成了榆林卫一闲汉。 尤世禄遇到和他相似的情况,有苦难言。 “将军,房县西南发现贼军踪迹!”有传令兵来报。 “传令全军,直扑西南。” 尤世禄下令道。 罗岱忙阻止:“万一贼军有诈,怎么办?” “遇敌撤退,可是死罪一条。” 尤世禄无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