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城,公主府。 晚饭时间,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菜。 不需要朱徽娴起身,只需用眼神示意下,自有侍女用盘子夹一点给她端来。 府上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在她吃饭时,王永回来向她汇报驸马这一日的行程,仍要在正堂站着等。 正堂和偏屋隔着一道珠帘。 朱徽娴吃的很慢,一点点的吃完,放下筷子。 侍女用盘子捧来茶盏,朱徽娴接过茶。 早有侍女捧来漱盂,朱徽娴漱口,将口中的茶水吐到漱盂。 又有侍女上前,手里端着洗手的清水。在她旁边,还有一个侍女,用盘子盛着一方手帕。 朱徽娴洗了手,用手帕擦了擦,扔回托盘。 这时,她才开口:“驸马今日去了哪些地方?”一边问,一边在女官搀扶下,来到正堂主位坐下。 王永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禀报:“回公主殿下的话,驸马今日先去了总兵府,开了一个时辰的会,又去兵营和士兵交谈了一会儿。再去军械局,视察鸟铳和红夷大炮的制造情况。 在军械局,同工匠们一起用过午饭。随后,去了粮仓和银库视察。下午还去了住在金牛岭附近的农家,询问生活状况。 再去金州城到归服堡的直道视察,了解直道修筑情况。 回到总兵府,刚吃过晚饭,又和宁完我、罗三杰等商量事情。 这会儿,估计还在商量。” 朱徽娴听了,微微皱眉道:“想不到他一天时间跑了这么多路。” “驸马让属下禀报公主,明日,驸马不来公主府请安,要去一趟大长山岛,大概需要七八天,并让小人跟随。” 王永如实回答。 别看他脸上平静如水,心里其实叫苦不迭。这一路跟着,他几乎没工夫歇脚,不是站着就是走着。一双脚仅仅一天的时间,磨出了水泡。 从这里到归服堡,再到大长山岛,又是长途奔波,到了之后,还要继续视察。 他只是公主府的一个小太监,不像纪用或霍维华直接摆烂,要么不跟去,要么到了之后直接坐着。 他得一直跟着。 听到驸马要离开七八天,朱徽娴心中有些慌了,尽管夫婿勤奋是好事,却要分开这么久,竟有些舍不得。 还有一点,她认为是自己的规矩把驸马吓到了。 尽管她不认为这些规矩是苛刻的。 “春桃,你传我的话,让驸马今夜到府上来。”朱徽娴说道。 在她心里,还是想缓和紧张的关系。 “是,婢子这就去。” 春桃退下后,带着两名二等侍女乘坐马车,前往总兵府。 到总兵府的时候,天色暗下来。 春桃下车后,让侍女把马车上的灯笼点亮,随后进府寻找驸马。 杨承应此时刚和罗三杰等人议事完,想着明天要远行,打算早一点睡。 刚把外套脱了,就看到春桃缓步入内。 杨承应一阵尴尬,慌忙把外套穿上。 春桃微微一笑,上前帮杨承应穿好外套,白皙的左手轻抚杨承应宽阔的胸膛,眼中含着柔情。 尽管隔着一层衣服,杨承应仍能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尴尬的笑了笑: “春桃,你突然来我这里,莫非公主是有命?” “正是呢。”春桃边给杨承应把腰带系上,边回道:“公主命你今晚到她那里。” “我明天要出门,需要早起。” 杨承应委婉的拒绝,“如果辞了公主再走,没走多远就要面对大太阳。别说人,牲畜都受不了。” 春桃眼波流转,含笑道:“这话,婢子可不敢转述给公主。” 杨承应叹了一口气,只好跟着春桃离开总兵府,前往公主府。 去的路上,坐的是马车。 杨承应对着车门坐,春桃坐在他的右侧,一双大眼睛始终停留在他身上。 “我脸上有花?”杨承应擦了擦自己的脸。 春桃噗嗤一笑,好奇地问道:“驸马,听说你在尚公主前,只有一位夫人,连妾室都没有。” “是这样的。”杨承应郁闷地道,“陛下一纸诏书,让我们分开了。” “公主天姿国色,配驸马正是郎才女貌。” 春桃替自家女主人说话,“其实,公主是一位非常温柔的人。驸马相处久了,自然会体会到这一点。” “我并没有不满,只是我身负重任,实在没有空闲,应付这些事。” 杨承应说道。 他说的是实情,本身也不是一个尖酸刻薄、小肚鸡肠的人。只是一想到,如果自己处置不当,会导致大规模的饿殍出现,心里压力便增了一分。 这次去大长山岛,也是看粮库,顺便检查大船建设的进度。 百年水师,不是一句空话。 如果条件允许,还要开办水师学堂,请出海的熟练水手教授水师人才。 想着想着,又回到了政务上面。 不知不觉中,他们到了公主府外。 杨承应和春桃下了车,缓步进公主府。 走路是一门学问,要把背挺直,走四方步。步子不能迈太大,也不能太快。 来到正堂,杨承应向公主行跪拜礼。 朱徽娴端坐主位,面带威仪,道:“驸马,明日要远行?” “正是,前往大长山岛,巡察当地百姓生活情况,及水师船只建设进度。” 杨承应沉声回答。 “这是大事,为什么不亲自报告我,而让一奴才代劳?” 朱徽娴略微不满,道:“一个奴才何德何能,能代为转达这么重要的事。” 杨承应一听,赶紧跪下认错:“是臣考虑不周,臣以后一定亲自禀报公主,望公主恕罪。” 朱徽娴见杨承应已经主动认罪,又不想把夫妻关系闹僵,便放弃训斥的想法,主动岔开话题: “驸马请起,以后注意就是了。你此去大长山岛,所需物品有没有备好?” “劳公主惦记,臣出行没啥可带的,几件换洗衣服即可。”杨承应说道:“我去那里只是视察,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路上。” 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以前英娘在家的时候,也只是给他准备换洗衣服。 至于吃食,士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朱徽娴却觉得不妥:“旅途辛苦,应该注意饮食和休息,不要太急。” “臣记下了。”杨承应随口敷衍了一声。 “真的记住了?这样吧,让王永带着厨子跟你上路,沿途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不用了。”杨承应赶紧拒绝,“谢公主一片美意,然臣身为一镇总兵,岂能与士兵有区别。” 朱徽娴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