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玉佛山上的中军帅帐。 帅帐的门帘用的毛毡,将门遮得严严实实。 既能防住外面的风,也能让阳光无法照进来。 黑乎乎的帐内,杨承应搂着沈漪蓉睡得十分香甜,完全不知道外面天已大亮。 他本是一个严格自律的人,但也消受不起美人恩,一个不小心折腾到半夜。 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爬起来。 帐外,有侍卫把守。 丫鬟也在,以便于随时能进去伺候。 领侍卫祖泽洪携着范文程写的信,走到帅帐外面。 看帐门紧闭,祖泽洪小声问丫鬟道:“大帅和三夫人,还没起来吗?” 丫鬟摇摇头。 祖泽洪本想待会儿再来,可一想到大帅的吩咐,有大事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本已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你进去禀报大帅一声,就说祖泽洪有机密大事要禀报。” 祖泽洪小声对丫鬟道。 丫鬟听罢,小心翼翼的拨开门帘,钻了进去。 帅帐分前后室,前面是办公的场所,后室是休息的地方。中间用屏风隔开,既雅观又节省空间。 隆冬时节,稍微一点冷风就能清楚的感觉到。 睡梦中的杨承应皱着眉头,打了个哈欠,迷瞪瞪的看着丫鬟走进来。 “什么事?” “大帅,祖泽洪将军在外求见,说有机密大事向您禀报。” “哦。”杨承应打了个哈欠,从温暖的床滑出来。 穿好衣裳,杨承应走出中军帅帐,伸了个懒腰。 懒腰伸到一半,望着明亮的天空傻眼了。 糙! 睡过头了。 杨承应有些尴尬。 祖泽洪上前,小声道:“大帅,这有范先生的信。” 正巧几名丫鬟端来了洗漱用品。 “你念。” 杨承应一边刷牙漱口,一边听着。 祖泽洪打开密信,小声念道:“大帅,属下以为撤军并非明智之举。此战与过往不同之处,在于能迫降大量鞑子。” 鞍山城内,八旗每个牛录抽调了十人给阿巴泰,还有八百来自八旗的巴牙喇护军。还有,一部分投降后金的前沈阳、辽阳部汉军。 总数虽然不详,但这么多旗丁被围还是第一次。 “属下以为,倘若能成功迫降城内鞑子,会给以后提供非常好的例子。倘若能撼动鞑子的根基,意义重大……” 祖泽洪继续念着。 杨承应边听边刷牙洗脸,等祖泽洪念完,笑道:“好啊!看来的确急不得。” “大帅,范先生派人送信来时,还把两位鞍山之战的俘虏送了来。” 祖泽洪道。 “俘虏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杨承应问。 “这两个人,一个叫麻登云,一个叫黑云龙,以前是大明的总兵,在鞑子军中也做了总兵。” “哦,那可太好了,你立刻把他们请到……嗯……啊,议事厅吧。” 杨承应本来想说来帅帐,忽然想起沈漪蓉没醒,改了口。 “好嘞。”祖泽远退下。 杨承应洗漱完,去厨房随便吃点,再去见麻登云和黑云龙这两个倒霉蛋。 八旗神话,一方面是实力说话,一方面是明军衬托,最后还有文人的自我想象。 任何一支部队想要有战斗力,需要极强的荣誉感,良好的组织度,以及持续不间断的训练。 王朝大部分时间,都只想要白用,从不想好好的训练军队和建设军队,不被打垮才怪。 比如,明廷有段时间特别迷信南兵,特别是浙江兵。 这是因为戚继光训练的南兵能打,他们就以为南兵都能打。 历史上的清朝中期也一样,逮着索伦族使劲儿薅。 范文程告诉杨承应,想要打破八旗神话,光消灭还不够,你得学会招降。 这才是撼动后金根基的重要举措,一味的进攻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见到麻登云和黑云龙,杨承应差点笑出声。 这两位都剃了头,被俘虏时间短,头发都没站出来。 再一身明朝儒生打扮,不伦不类。 比当年的范文程还滑稽。 强忍着笑意,杨承应请他们坐下:“二位辛苦啦。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知身份,却要拖这么久?” “杨帅,额等系大明前任总兵,怕朝廷怪罪才隐姓埋名。” 黑云龙一口陕北口音,尴尬的说道:“诉苦大会上,被人检举揭发,这才露了身份。” “改邪归正,也是好臣子嘛。” 杨承应不咸不淡的安慰了一句,旋即问道:“二位从鞑子那里过来,应该对那里的情况比较了解吧。” “这个嘛……” 黑云龙和麻登云对视一眼,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认为自己提供的价值不大。 还有一种可能。 “没关系,即便是有家眷滞留在鞑子,我也不会对外说,你们只管放心。” 杨承应说道:“身处于这个世道,每个人都有不得已,咱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杨帅心胸宽广,我等佩服。” 黑云龙开口,“鞑子境内局势比较稳定,掠夺去的百姓都被分给各旗丁做了包衣,比起赋税沉重的大明好了一些。” 杨承应点头,这倒是实话。 “不过,也不是每个旗丁都不错。也分三六九等,甚至有旗丁穷得卖儿卖女。” 麻登云说道:“由于努尔哈赤的暴政,种地所得不多,全靠打仗掠夺。” “那么皇太极对你们二位怎样?”杨承应问。 “还算过得去。”黑云龙道,“除了少数贝勒以外,其他贝勒都对我二人有意见。” 鞍山之战,一口气俘虏了两万后金军士兵。 绝大部分都是来自蓟镇等地,是丁卯之乱时俘虏去的明军。 这里面不止有汉人,还有蒙古人。 总之,是整编还不够彻底,缺乏求战的意志。 “两位都是总兵,我也是总兵,无法收留二位。” 杨承应想了一下,说道:“要不这样,我写一份邸报,就说你们是临阵投诚,率军归来。” 麻登云和黑云龙面面相觑。 “朝廷要问你们,兵去了哪里。你们只管说我带走了,反正我头上‘罪名’很多,不差这条。” 杨承应自嘲的笑道。 麻登云起身:“在下谢过杨帅的恩德,他日定当报答。” 然而,黑云龙没有立刻感谢。 他还犹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