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6章 司马公子大义
“马商陈景,拜见司马公子。”立在寒风呼啸的府外,陈景面色不变,重复了一轮话头。 在这种苦寒的天气里,他可以什么都不做,便窝在马庄里,窝在和宋钰的小床板上,窝在和庄人吃酒的火盆边,偶尔的时候,还和邢小九背上刀弓,去林子捕冬兽。 但在中原北方,先有兵祸,又有冻灾,还有最后一群为王朝奔走的人,矢志不渝,壮心不死。 病弱且忠义的大先生,忧心忡忡的袁四桥,甚至在当初平安镇,那些前仆后继,一群群护送大先生的人…… 陈景垂下头。他这一路,早在不知觉间,已经踏入了王朝的旋涡。三百年一轮回的国祚更替,愣是让他给遇上了。 踏。 正当陈景想着,不多时,一袭有些不耐的人影,终于踏出了府门。 司马卓裹了裹大氅,声音里,约莫有着一份恼怒。 “该死!按道理讲,陈景你一个小马商,我原本是不见的。但那通传的门房,一直在求我,说若是我不待客,你便赖着不走。” “司马公子,刚才是老管家去通传——” “收声!”司马卓低喝了句,“你若有话,便在这里说。你也知,我若让你入府里的正堂,敬茶行礼什么的,才是坏了待客的规矩。” 陈景笑了笑,“明白。” “陈景,好好说话,莫要惹我生气。许五樽虽然回了京城,但我一句话,你信不信他会立即赶来?别忘了,他以前可是想杀你的。杨七宝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陈景点头,依旧不卑不亢。许五樽是他的杀兄仇人,这段恩怨,以后肯定要了断的。但眼下,以他的小马庄,还不足以对许五樽造成威胁。 “此番过来,想请司马公子帮个忙。” “什么忙?” “大先生想在南方,筹措一笔赈灾银。我担心会有人从中作梗。” 司马卓淡笑,“就这个?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找胡尊。陈景,你我的关系说白了,我只当你是个乐头,一只暂时不想捏死的蚂蚁罢了。” 没有理会这些威胁,陈景继续开口,“胡尊那边,是大先生的人,哪怕会贪,但亦不敢过分。反而是南方的世家门阀,需要有个人出来,暂时压一下。” “那么请问,我为何要帮你呢?再往大了说,这与我何干,我捞不着东西,还要白白去惹一身骚?莫非是,你也想让我去募捐?你是不懂么,我若是这般做了,京城的八大家,只会以为我在帮维新党。” “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司马公子只需在暗中,做一些手脚即可。我也知,以司马公子的手段,这并非难事——” “等等,等等。”司马卓皱着眉,“陈景,你怎么就知道,我会答应你呢?手段不手段,这些都不是事情。我先前就讲,我司马卓又不是傻子,为何去惹这一身骚?” 陈景抬头,眼神认真。 “敢问司马公子,古往今来,想取天下做皇帝的人,要具备何种条件。” 司马卓目光眯起。 “兵势,粮草器甲,气运,还有名正言顺的大义。” “以司马公子的本事,连许五樽将军都能笼络,其他的世家更不在话下。但司马公子当知,这天下不仅是世家的,更是百姓的。你以后的兵卒,民夫,还有那些千千万万,愿意追随你的人,都是百姓。” “名声所聚,这便是大义。若不然,做一个野路子的政权,迟早会被百姓嘴里的正统,慢慢吃掉。” 司马卓立在风中,久久不语。约莫是有些冷,皱着眉头,将身上的大氅,又裹紧了一些。 “陈景,这些话谁教你的。” “我有一个老友,他叫贴吧。以后有机会,我帮着司马公子引见。” “贴姓?” “估计是名号。” 司马卓仰起了头,将双手缩在袖子中。 “这是我第二次问你了,陈景,来我这里如何?” “可以,改天我打了冬兽,送些好肉给司马公子尝鲜。到时候,我便入司马府坐坐。” 司马卓一声叹息。 “你明白都懂,却偏要说这些话。” “不懂。”揣着明白装糊涂,陈景拱手抱拳。 司马卓终归没有再劝,犹豫了下点头。 “南方这边,若是胡尊动员募捐,我会暗中压一下。不过,我多提一嘴儿,如今可是入了冬。到时候长路迢迢,将这些募捐的银财送入京城,胡尊我便不讲了,但财帛在怀,终归会有人起贪念。左右这世道,上到朝堂,下到小吏,银子从面前过,都是要捞一把油的。” “我已经选好了人,到时候,他会护送这份募捐的灾款,去京城亲自交给大先生。” “哪位?” 陈景沉默了会,终归没有隐瞒,“吴州商府,刘尊。” 司马卓顿了顿,整个人仰头大笑。 “真不知你是怎样的人,总能做些让人出奇的事情。刘尊,确是个硬茬子,也是个忠义人。但你如何知道,胡尊那边会答应呢?” “伪造大先生的书信,胡尊不敢拦的。去了京城,大先生亦不会怪罪。” 司马卓咧咧嘴,“瞧着这些变革党,都准备闹内讧了。” “司马公子明面上是守旧派的人,但在暗中,又何尝不是和守旧派的门阀,闹了内讧呢。司马公子此番的语气,有些五十步笑百步……” 司马卓怔了怔,又忽然变得有些恼怒。 “滚蛋!” 陈景云淡风轻地抬手,转身告辞。 在背后,约莫是不服气,还听到司马卓的怒骂声。 “三虎,三虎你看着了,半柱香内,这马场的小东家没离开大街,你便带人出去,拿刀给我剁了,提头回来领赏!” 在后面不远,一个叫三虎的护卫脸色茫然,又急忙木讷地点了点头。 “司马公子大义!” 寒风中,陈景牵马的人影,已经渐去渐远,很快消失在了街路前方。 司马卓收回动怒的脸色,站了好一会,才嘴角露出笑容。 “这小东西,真是个奇人。他与你说话吧,总像拿着鼓槌一般,直接朝着你心口来敲。敲得震震响,司马公子我啊,刚才可差点乐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