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浓墨淡染的冬日晨色中奔驰,沿路丛林如掠影般急速后撤。 春盛紧紧搀扶苏南枝,生怕苏南枝颠着磕着碰着。 三刻钟后,他们刚好追到了即将拔营的大军。 「速去传令余晔将军,王妃有急事相告。」春盛刚下马车,便严肃开口。 沿路士兵立刻奔走相传:「速去传令,王妃有急事!」 当苏南枝走到军队最中心的营帐时,萧沉韫正在部署地图和下属讨论,他剑眉紧蹙,俊容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攥着笔不停在纸上测算距离,知道身后有人唤了他一声:「沉韫……」 墨笔骤停,萧沉韫抬眸回头,连笔都没放,便走了过去,担忧道:「南枝?你怎么来了?」. 苏南枝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请王爷屏退左右,只留亲信,我有要紧的战事要讲。」 「好。」 待屏退左右后,帐中只剩下几个大部将。 苏南枝有口难言,几次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提及,泄密之人是***纵的父亲,见她为难,萧沉韫主动解围:「本王知道军中出了内鬼,此事以后再议,今日只说你觉得要紧的事。」 这是让苏南枝不要提苏正的事。 苏南枝眼中涌现出感激,感激萧沉韫为苏正遮掩,父亲清廉一世,若他背负着叛国女干细的名声……会怎么样呢?光是想到这里,苏南枝就遍体生寒。 对一个忠诚爱国的人笔诛口伐,无需刀剑,就能杀他千万次。 可他偏偏因为傀儡术,在自己不知的情况下犯下大错…… 苏南枝压住心中悲戚,隐去内鬼身份,将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知萧沉韫等人,顺带说出了自己的密信计划: 「我让……让人捏造了封万无一失的密信,在两日后传去西戎,写的是摄政王已死、九王失踪,云亲王可勇夺大庆。 如今西戎已知北狄与大庆的合战计划,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利用内鬼传递错误信息,让云亲王以为我们毫不知情,然后佯装大败,主将已死,再有内鬼的假密信佐证战况,云亲王便会信以为真、乘胜追击,而我们实则保持军力不断后撤,撤到新的埋伏点,再进行合围反攻,届时,定能打云亲王一个出其不意。」 面对苏南枝的计谋,众人先是眉头紧皱,随后又豁然开朗,再便是深思熟虑,几个人窃窃私语讨论,萧沉韫与萧瑜素来不合,但事关大战,不得掉以轻心,也拉下面子来,讨论了一番。 苏南枝有些紧张,站在帐中角落里喝了一杯热水。 此事是她擅作主张,亲自捏造了一封密信,若萧沉韫他们觉得她思虑不周,那这封决意寄出去的密信,便成了不成熟之举,会破坏他们的部署…… 她心中不安地喝着热水,在帐中小弧度来回踱步时,萧沉韫、萧瑜一前一后朝她投来目光。 还有莫北川也看了过来。 苏南枝心中更紧张了几分。 莫北川走过来,一脸严肃,嗓门大极了,也不知道是要骂人还是要怎么,开口便是:「王妃!不是老臣说你!」 「?」苏南枝秀眉紧锁。 「不是老臣说您!」许是察觉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莫北川立马露出笑容,大声道,「妙哉啊!此计甚妙!与摄政王先前商议的决策一般无二!但您用密信搅扰西戎误判,佐证假战况一事,简直是妙哉!」 苏南枝微抚心口,松了口气,莫北川这大嗓门,她都险些以为自己犯了不可饶恕之错。 「莫总督过奖了。」苏南枝道,「不过是雕虫小技,岂敢在老总督面前班门弄斧?」 「诶诶诶,这可不是班门弄斧啊!若王妃是男子,从 军打仗,不知我大庆版图又要扩大几千里。」周御史抚着胡子,诶声感慨。 既然危机解决,苏南枝便淡然笑着,退出了营帐中。 苏南枝走出营帐后,脸色微微变化,步伐匆匆去了其他休憩的营帐中,她神色难堪,低声道:「春盛你来。」 春盛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苏南枝脱掉大氅,提起层层袄裙,只见雪白裹裤洇出了点点鲜血,颜色红的骇人。 「这是……这是……见红了。」春盛吓得魂都要掉了!她急的眼圈通红,「一定是刚才来路上太过颠簸,胎体受损。」 苏南枝本就落过一胎,好不容易保下一胎,本就不该操劳颠簸,今日情绪太过激动,整夜未眠,加之山石路上策马飞奔,颠簸的不知道有多厉害…… 「怎么办?我这就去找摄政王!我这就——」春盛快急哭了。 苏南枝急忙拽住她的袖子:「不、不要!我们……我们回渊城找…嘶……找医师……」她疼的满头是汗,唇色苍白。 「王妃!这都到什么时候了……您都见红了,您如今已有八月身孕,在这荒郊野外见红,方圆二十里内又无医师,若您有个好歹,该怎么办呢?春盛知道自己不该说这话违抗您,可您的身子……」春盛抹了抹眼泪花儿。 「什么也别说了,此事听我的。」不过须臾,苏南枝已满头大汗,浑身就像干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疼的几近虚脱,「备车马,回、回城!」 春盛忍着泪水,给苏南枝整理衣裙,直到确认看不出那抹血红,她才搀扶着苏南枝坐进马车。 萧沉韫出营帐时,刚好看见即将离开的马车,一边走去一边说道:「南枝,在家等本王,路上注意安全。」 「……好。」良久后,马车里才出来气息有些微弱的话声。 「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萧沉韫俊眉微蹙,刚要掀开车门走进去时,苏南枝却卷起窗帘,同他笑着温柔说道:「没有不舒服……就是昨夜少眠,太困了。我先……回渊城了。」 见到她,萧沉韫便放心了,也不知怎地,心血来潮似的,温柔地扣住她后脑勺深深一吻。 她在车内,萧沉韫在车外。 简短甜蜜的吻结束后,萧沉韫阔步离开,十步一回头,目送她的马车远去。 放下车窗的苏南枝,腹痛如绞,裙下一片湿意,她素手颤巍巍往下一探…… 满手,是血。 粘稠、湿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