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和梁翠容都颇为尴尬,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刘浣青从门口走了进来,对方进石道:“姐夫何时回来的?” 方进石道:“方才到家。” 刘浣青看看站在桌案上的梁翠容道:“你还不把她抱下来?站在上面很好看么?” 梁翠容扶着方进石的肩膀从桌上下到地面,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道:“我和你姐夫闹着玩的。” 刘浣青看了她一眼,道:“你们这么久没见了,做什么都不算过份,何必掩饰呢?” 连梁翠容都对自己的这个小妹没有办法,只好看看方进石笑笑,方进石道:“我从淮西给你带了一只猫,你养的怎么样了?”他说的这只猫是从秀王府讨要的那只波斯猫,让人从平江府带给她的。 刘浣青淡淡的道:“我给放到大街上,给人捡走了。” 方进石奇怪的道:“你不喜欢么?” 刘浣青道:“非我中土之物,哪里喜欢的起来?” 方进石只好道:“那我下次再给你找一只好看的我们这里的猫给你养,好不好?” 刘浣青闭了一下眼睛,不去理会他这个话,等候他说完了,才睁眼问他道:“姐夫,前面坐着的那个女人,是你新找的小妾么?”原来她已经看到乔凌儿了,就过来找她四姐问问。 方进石赶紧道:“那是你黄二姐的一个远房亲戚,她的亲人失散在汴梁城里了,我带着她来,想帮她寻亲的。” 刘浣青道:“一寻二寻,你就把她骗到手了。” 方进石尴尬万分,尤其是她当着梁翠容的面这样说,他只好故作姿态的道:“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刘浣青道:“你若是有大本事,女人们自然会喜欢你跟着你,找多少个女人都不为过,只是你没本事,只会去做个商人,也只能骗骗像她那样看上去就木头木脑,话都说不利索的女人。” 论言语尖刻,这小姑娘实在是方进石平生所见最刁的了,丝毫不给他这个姐夫一点点面子,这些话都是用很平淡的口气慢慢说出来的,她自小没有娘亲管教,父亲刘成川事务繁忙,更无从教她,方进石看看她还带着一些稚气的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你姐夫在你眼里,既胆小又没本事,你四姐真的看错了人。” 刘浣青道:“她没看错人,是你走错了道,你比二姐夫差远了。”她说的二姐夫,就是解万里,这个话说完,刘浣青连告别的话都不说一声,转身慢慢走了,方进石看她走了,回头对梁翠容道:“你这个妹子,我真说不过她。” 梁翠容道:“我也说不过她,不过她只是对你我才这样说话,外人还好了。” 方进石道:“这次我回来,就是想把家搬到淮西路去,这里马上金兵就过来了,你看看是带着她去平江府城呢,还是送到云内州府你父亲那里去。” 梁翠容道:“金兵哪有那么快?” 方进石道:“你连我都不信?” 梁翠容沉默半响,然后道:“管他有没有金兵来呢,你决定了要搬,那就搬好了,只是谁送她回云内州?除了你我,别人都不放心。” 方进石明白是这个道理,梁翠容又问了一下乔凌儿的事,方进石就和她说了,梁翠容之前是知道乔凌儿的,她最为关心的,还是黄金绵有没有怀上孩子,毕竟黄金绵跟着他在江南呆了那么久,梁翠容觉得自己身为正妻,为方家的香火延续责无旁贷。 只是又让梁翠容失望了,尽管如此,她反倒是安慰了方进石几句。 二人从账房里出来,去到前面会客的前庭见乔凌儿,乔凌儿早就听别人说方进石的大夫人长的很好看,此时一见梁翠容这么白皙这么美貌,而且说话颇有气度,顿时气馁,自卑心大起,心想着,我……我应该如何是好。 梁翠容安排她到云奴儿先前住的院子里,这府第比在平江府城的那个院子大多了,还有下人伺候着,乔凌儿从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不由得诚惶诚恐,不自在了好久。 方进石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梁翠容看他像要出门的样子,就问道:“你现在就去找郓王爷?” 方进石道:“找郓王爷不急,我回来也没有告诉施大哥,去看看他。” 他出了家门,去到汴梁城御廊街上的锦线庄找施全,施全不在,伙计们说开油坊的冯氏兄弟中的冯庆喜得贵子,今日在冯庆家中摆酒宴,施二郎前去喝酒去了。 方进石一听,回来的还真是时候,急忙离开锦线庄,到街上买了一些礼物,直奔冯家而来。 他到冯庆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宾客已经大部分散去,方进石把礼物交给主事的,听的冯家后院依旧热闹非凡,料想施全他们都在后院开宴,就迈步走了进来。 他刚跨进门,就听见施全的声音高喊着:“来来来,再来一碗再来一碗。”方进石抬头望去,只见施全和冯宝各自站在院子里一个躺着的厚粗瓷坛子上,正在斗酒,周围冯庆和他的妻子以及一些认识不认识的人正在围观。 一个高个头圆脸的姑娘正在拿了一坛子酒给二人手中的酒碗倒酒,正是冯家妹子冯婉。 施全和冯宝脚下踩着的坛子是油坊里装油的,瓷坛表面本身就光滑,再加上油腻腻的一层油污,油坛子又是圆的,在地上本就不平,若非练过杂耍,想要在上面站稳也不容易,再加上他们两个喝酒的姿势约定右手高高举起酒碗,手臂不能打弯弯曲,直直的张开嘴巴往里倒,这样的喝酒姿势总是能倒的自己一脸,口里却喝不到多少,模样十分滑稽。 施全和冯宝脸上脖子里都是酒,但是都是哈哈开心笑着,这样的斗酒十分有意思,周围围观者也看的兴趣盈然,场面十分的热闹。 方进石也站在人群里观看,施全全神贯注和冯宝斗酒,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他。 冯宝伸直了手臂倒酒下来,一下子全到自己脸上眼睛上,他连忙伸手抹了一把,却未曾想脚下一滑,从坛子上摔了下来,一下子摔了个四仰八叉的,场上所有的人看他摔的狼狈,都哄然大笑,冯婉笑着过来扶起哥哥,施全呵呵笑了,伸直了手臂高举酒碗,把酒倒入自己口中,虽然也洒了大半,但总算是完成了,也并不狼狈不堪。 施全从油坛子上下来,走近冯宝道:“你输了没有?” 冯宝道:“输了。” 施全大笑道:“可服气了?” 冯宝道:“不服气,再来一次。” 施全道:“我赢都赢过了,谁和你再来,咱们可是愿赌服输,不许耍赖。” 冯宝不在乎的道:“不就是明天早上一大早找头肥猪骑着在御廊街头溜一圈,这有什么。”周围的人无论知道不知道两个人斗酒的赌注,都不由笑喷了,斗酒的方式好玩,赌注也是让人忍俊不禁,要知道御廊大街是汴梁城最最繁华的街道,正对着的就是皇城相府,平时就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若是有人骑着一头肥猪在御廊大街溜一圈,必然是让人笑掉牙的事。 施全叉腰笑道:“明天早上我让伙计准备好爆竹炮仗,给你助威呐喊。” 冯宝道:“再来比过。”他拿了酒碗重新站上油坊子,对施全道:“站上去再比一次。” 施全道:“你已经输了,和你比个什么,当我傻了,要翻本儿,先明天早上兑现了再说。” 冯宝急了,在油坛子上下来走近一点,道:“再来比过一次,方才是我不小心让你侥幸赢了,你不是想让我心服口服么?再来一次。” 施全却不上他这个当,扭过身去道:“不比了,你本钱都输光了还想赌,谁给你赌?” 冯宝刚想再说什么,一边冯婉忽然道:“全哥,我给你比。” 施全望了一下她,没有接话,冯婉又道:“我没有输过,本钱还在,我和你比。” 施全无法不接话头了,只好道:“你们老冯家车轮战,我赢一场就够了。” 冯婉道:“你怕什么,怕我们冯家输不起么?我输了明天早上一样跟着我哥去御廊大街骑猪就是,还会赖账不成?我们冯家什么时候输了不认过?” 施全顿时哑口无言,围观者都又笑了,方进石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冯婉若是输了,骑着一头大肥猪在御廊大街遛弯的滑稽场景,不自主的自己也会心一笑。 施全辩解道:“我何时说冯家输了不认过,我和冯宝比的,又不是和你比。” 冯婉道:“我就是想和你比一下。”她再不废话,拿了一个酒碗踩上了油坛子,向施全道:“我要是赢了,我哥就算和你打和,输了就明天和我哥一起御廊大街骑猪,说话算话。”她把酒碗一伸,对冯宝道:“哥,给我倒酒。” 围观者都收了笑声,冯宝走过来提酒坛子给她的酒碗倒满一碗酒,冯婉直起手臂,高举着倾倒下来,酒一样洒了许多,浇湿了她的前襟衣服和裤子,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也有许多,冯婉喝完,抹了一把嘴巴,把酒碗翻过来底朝天向施全道:“我第一碗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