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母亲和幼弟、真的胡沙都快操碎了心了。为了他俩、到底杀了多少人了、胡沙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不过,为了保护母亲、胡沙也不介意杀更多的人。反正匪嘛、不就是杀烧掳掠、不就是干尽坏事的吗? 谁要敢动他母亲、他就敢杀对方全家、鸡犬不留的那种! 胡明被自己的大哥气得冷笑。 他仰脖瞪着高高在上、自以为王的大哥,嘲讽似地道:“还谁敢?你知道新任的复州刺史大人是谁吗? 狄映狄大人! 你不知道狄大人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有多少坏人想要对付他、想要杀他的全家?可谁成功了?谁能动得了了? 他和他的家人、有无数的百姓在保护着,你想动?你敢动?就凭你这区区几千的乌合之众? 你信不信、只要你敢动了狄大人、就你这破山寨、转眼之间就能被百姓们给踏平了?! 母亲辛辛苦苦把我们五个拉扯长大,你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回报她、让她不得好死、是吗?!你的良心全喂给狗吃了是吗?!” “滚!” 胡沙气得一摆手、一叉腰、分着腿站在高台上,气势汹汹地道:“狄映又怎么了?别说百姓、就是官兵、又能拿我这山寨如何?我这里、倚天仗险、固若金汤! 你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告诉你、我是匪、就是要与官府作对的! 我要是怕了那些个狗屁的官儿、我还做的什么山匪?当的什么山大王? 滚下去自己的屋子里呆着去,母亲那里、我自会安排人照应!” “你简直不可理喻!” 胡明气哼哼的还想再争执、就被其他三个哥哥给架了出去。 胡明索性又拉着二哥、三哥和四哥,“叭啦、叭啦、叭啦……”,想劝他们投案自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官府的筹码是他们的母亲、胡明的筹码也是母亲,但胡明也不敢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母亲。 数条线,就这样围着那个老人打转。 狄映找到了老人家。 胡母六十多岁的年纪了,身板还是硬朗着,只是眼神儿不太好了,看什么都有些模糊。 见到微胖的狄映、还以为是三儿子胡石回来了,高兴得不行,就连连拽住人袖子,往院子里拉。 “石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这都跑哪里去了啊、也不知道着个家。你哥说你在外头学手艺,学的什么手艺啊?好不好学啊?一定很吃苦吧?看你都黑了不少了呢。 不过要坚持啊,想学一手技艺、本来就是要吃苦的,你得下苦功夫才行。不要惦记家里,你阿娘我啊,还能吃能睡的,精神着呢。 来来来,你坐这儿,看阿娘去给你做什么好吃的来。你喜欢吃肥肉,阿娘这就给你炖去……” 把人按坐在院子里的木桌旁,老太太一边碎碎念叨着、一边往灶房里走,在背过身的时候、还悄悄抹了抹眼泪。 看得狄映鼻子就发酸。 他忽然想他奶奶、想他自己的阿娘了…… 小的时候、每次去考乡试、府试的那些,离家的时间就有点儿长,每回回家,他奶、他阿娘,就是这样…… 不是说他瘦了、就是说他黑了,不是要给他炖肉、就是要给他煨汤。哪怕他明明胖了、也白了一点点呢? 在她们的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需要照顾的、一离开家就吃了苦、受了罪的孩子…… 可有多少孩子能体会到爹娘的这份挂念心肠啊…… 狄映抹把脸,抬头往西南方向看,看那天空上飘浮着的白色云朵。心里想着:那片白云的下面、就住着自己的家人吧? 多久都没有回家了啊?狄映自己都记不清了。 而胡母,被刘六给搀扶了出来。 刘六嘴甜,把人搀着,嘴里一个劲儿地道:“您坐着,灶屋里黑,别把您再给绊摔喽。做饭那些事儿,就交给我们来好了。您就坐在这儿说说话等着吃就行。” 而刘六这一出声,让看不清人、耳朵却很灵光的胡母,听出、来人并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她沉默着、任人搀扶着,也去桌边坐下。然后看着对面、身形仿佛像她三儿子般的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看着面上已经再无亲和之意、声音里也带上了戒备和疏离的老太太,狄映面露和煦的微笑。 缓缓地出声道:“大娘,我们是官府的。无他,就是来登记一下每家每户的人口那些。 管县令不在了,他以前做下过的那些恶事啊,也要被清算了。那被他霸占的土地啊、财帛啊之类的呢,官府也要重新发还给百姓们了。 但也不能乱发、乱还不是?所以就要重新登记一下每户的人口那些。您不介意告诉我们吧?” “不介意。您问吧。” 老太太平静地道。 狄映听出来了,胡母嘴上说的是不介意,但那语气里,分明戒备却更多。 他看着老太太,面上的笑容不变,掏出纸笔和墨管、一边就问道:“您家几口人啊?都叫什么名儿啊?男的还是女的呢?” “我家啊,我家就我老婆子一个。还有个小儿子,在外面读书,很少回家。家里没有田了,老婆子我就养些鸡、织些布来卖,供小儿子读书。”老太太张口就答。 “哦,” 狄映出声就信。 他一边提笔记录,顿也没顿一下,一边继续说道:“还挺不容易的。我看你家这房子也开了裂,到处漏风、还不太稳当了。新县令要修城墙、要给百姓们重新盖结实的屋子。您可愿意搬啊?” “不愿意。” 老太太立马摇头,使劲儿地摇。再看看周围、看看自己的这个家。 抹了抹眼角后再道:“老婆子我这眼神儿可不好,习惯呆在自己的家里了,连家门都很少迈出去。要是换了新地方、老婆子肯定会摔跤的。 这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摔的,会摔坏的。所以不搬,谢谢官老爷们的好意了。就算这房子塌了、把老婆子给埋了,老婆子也绝对不会埋怨你们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