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误会很快就解开了,小丫头口齿伶俐,很快就解释清楚了卫琤的来历。 得知卫琤乃是河东大儒卫氏之后,几个猎户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恭敬了起来。 这时,一个汉子突然大喊道:“不好,大牛哥,咱们得赶紧去救火啊。” 名为大牛的汉子也是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对对对,快去救火,郝家村着火了。” 卫琤和阿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大牛带着他的同伴就朝村子的方向快速跑去。 大牛还回头喊道:“阿宁,你跟卫公子别靠近,万一火势蔓延过来,你们可就跑不了了。” 另一个汉子也喊道:“对,你们快去我们村里避一避,顺便通知村里的人来救火。” 卫琤看了看阿宁,阿宁也抬头看着他,小脸忧心忡忡的问道:“卫大哥,村里着火了吗?” 卫琤抬头看向远处的滚滚浓烟,发现发出浓烟的点确实是村子的东南方向,其他地方并没有,便知道是那些人误会了。 他笑着说道:“村里没事,我们跟过去吧,想必已经有人解释清楚了。” 阿宁这才笑着‘嗯’了一声,迈开小短腿朝村子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等卫琤二人来到山下的时候,那几个汉子已经跟村里的人唠了起来。 为首的正是负责巡逻的称头,见到卫琤和阿宁回来,他高兴的朝二人挥了挥手。 那叫大牛的汉子也恭敬的朝卫琤躬身一礼。 只听那大牛的一个同伴说道:“称头,你真请我们喝酒啊。”他的表情多少有些迫不及待,想必是称头得了卫琤的赏赐,正在跟他们炫耀。 称头一听,尴尬的看了眼卫琤。 卫琤笑着说道:“既然都是山民,自然要好好款待,酒不够的话,到我那里搬,要多少有多少。” 这次卫氏送来的东西中,粮食占据大部分,次而是麻布,酒的话只有几瓮。卫琤反正是不喜欢这个时代的酒的,干脆送给村里人待客也不错。 一听说不用自己出酒请客,称头哈哈笑道:“好,那你们今晚就在咱们这里落宿吧,省得你们一个个喝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哈哈哈。” “呵,好大的口气,想喝醉我们哥几个,没有几瓮酒恐怕是不行。”大牛好笑应道,他可不相信称头能够拿出那么多的酒,要知道,这年头吃顿谷物粮食都奢侈,酒就更不用想了。 众人先让卫琤和阿宁上山,接着他们也一起来到了郝家村。 卫琤先回家了,他忙着炮制草药,回头还要制作成药丸,距离周六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了,他可没有功夫在耽搁。 称头要请客,不敢自己来搬酒,就怂恿阿宁带着郝昭来取酒,卫琤也没有食言,当场就让他们将院子角落的五六个瓦瓮搬走,里面都是卫氏送来的酒。 至于卫琤自己采购的高粱酒,全部都在仓库里放着。 卫琤正在院子里揉着药材,见郝昭搬起瓦瓮轻松无比,笑着说道:“小昭,你等等,我给你们送点下酒菜。” 卫琤也是一个好客的人,而且从大牛跟阿宁的相处就可以看出来,那个叫大牛的汉子一行人,也是心地善良的山里人,阿宁还说自己以前经常去找人家蹭吃蹭喝呢。 郝昭好奇道:“下酒菜?” 卫琤走进仓库之前,在厨房取了一个瓦盆,然后进屋装了满满一盘的酒鬼花生,包装袋拆开放回箱子,回头在处理。 卫琤走出来,将瓦盆递给郝昭,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自己做的一点下酒菜,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郝昭看着盆里的花生,也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某种植物的果核,毕竟看起来就很像。 郝昭走后,卫琤继续忙着炮制草药。 中午饭简单的解决。 吃完饭后。 蔡琰说是和郝娘去给村里的老人家送布,这次卫氏送来的锦缎太多,他们夫妻俩肯定是穿不完的,这不马上就要冬天了,相比较薄薄的麻布,锦缎肯定更加的保暖。 为此,卫琤还将采购清单中加了一项棉花,回头网购一些棉花,给村民们做棉袄穿。 院子里就剩下卫琤一个人了,午后的骄阳十分的暖和。 因为是平顶山的最高处,山风不知疲倦的吹过草地,带来了丝丝草木清凉。 就在卫琤静心处理草药的时候,山坡下也没闲着,该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 大牛是郝家村女婿,他娶了村里的姑娘为妻,算是半个郝家村的人。每次大牛进山打猎都会给老丈人家送一些猎物,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以为郝家村着火了,好在是虚惊一场,到了村里,他第一时间去找老丈人。 大牛的老丈人叫郝三柱,是郝大刀的同辈堂兄弟,因为排行老三,也有人叫他三爷或者三叔。 郝三柱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炫耀。 女儿在的时候,他炫耀自己的女儿孝顺懂事,女儿出嫁了,他就炫耀自己的女婿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户,能够徒手跟虎豹厮杀的勇士。 神奇的是,他炫耀的事情不是子虚乌有,大牛当年取了郝三柱的女儿后,第一次进山就遇到了一只饿极了的豹子,当时同伴都分散开寻找猎物,他一个人跟豹子周旋了半天,最后竟然真的将豹子打死了。 打那以后,郝三柱就收不住嘴了,逢人就夸女婿好,打死了豹子还给他送了一条大后腿肉,美滋滋吃了半个多月才吃完。 村里也有将女儿往外嫁的,但比起郝三柱女儿的好命,他们的女儿嫁的普遍不好,没有被婆家打骂奴役就不错了,哪里敢奢望女婿回头来孝敬他们。 这年头,自己一家子都管不饱,谁又闲心去管老丈人家里啊,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这个年代,男人都被拉去打仗了,女人多得根本不值钱。 可你女儿嫁得好是福气,但也不是你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理由啊,村里的人没少因为这事儿跟郝三柱闹,搞得郝三柱在村里的人缘越来越差,最后干脆带着老伴住到了村子的东头。 因为远离聚居地,这里只有郝三柱老两口。所以蔡琰分发锦缎的第一站,自然就选在了这里。 她跟郝娘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大牛跪在郝三柱夫妇面前哭的样子,身后几个同伴一脸悲伤,默默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大牛哭诉。 蔡琰一把拉住了要走进院子的郝娘,示意她稍等片刻。 这时,隐约听到大牛的声音传来。 “阿爹,你回头管管小花吧,她这次砸了祠堂门口的香炉,上次砸了我大爹家的门,再这么胡闹下去,我大爹这个族长威严何在啊!” 郝三柱眼皮子直跳,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本事,女婿说的这些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 郝三柱的老伴叫满花,长得五大三粗的,是村里妇孺中堪比男人的强劳力,此时豹眼圆睁的指着女婿大牛骂道:“我说你跪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男人,小花是你媳妇儿,你媳妇儿被人欺负了,你不帮着给她出气,反而来求我们去收拾她不成?” 别看大牛长得魁梧雄壮,跟满花一比气势,顿时就落入了下风,急忙辩解道:“阿娘可别这么说,我大爹只不过是让她帮着给主家挑水而已,她回来就打上了我大爹家。” 满花浓眉一蹙,反驳道:“不可能,小花是我生养的亲闺女,她不会无缘无故找事的。” 郝三柱也说道:“女婿啊,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花虽然……那个了一点,可她确实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去砸你们的祠堂闹事啊。” 这时,大牛身后一个年轻较小的少年站出来,悲愤的哭喊道:“是主家的小公子,是他说小花姐是母刚鬣,逼着小花姐学猪叫,还拿鞭子抽小花姐的脸……呜呜呜。” “什么!”满花、郝三柱、大牛同时一惊。 大牛更是反身抓住少年的肩膀,面目狰狞的质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有小花脸上的伤口,竟,竟是被鞭子打的……我,我……” 少年被他抓的双肩生疼,哭哭啼啼的应道:“是小花姐,是她不让我告诉你的,她说大爹是主家的狗,他不让二爹和大牛哥你们为难,所以她才自己去找大爹家的麻烦。” 大牛顿时愣住了,想起自己的妻子被人侮辱成猪,脸上还被抽了几鞭子留下深深的疤痕,他身为男人却无能为力,一时间肝胆俱裂。 郝三柱和满花也是心有戚戚焉,但他们知道,大牛村里的主家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存在。 就在一家人无奈又无力的时候,院门被推开,蔡琰脸色冰冷的走了进来。 只见她绣眉紧蹙,看了一眼大牛腰间的木牌子,道:“你们的主家可是梁河边那个谢庄?” 满花见到蔡琰,原本面露凶相的她,一下子变得恭敬而又谄媚起来,急忙迎过来躬身道:“夫人怎么来了,三娘也来了,你们这是?” 郝娘将手中的锦缎递给她,说道:“这是公子和夫人给你们二老做冬衣的锦缎,回头公子还会送棉絮过来,满花婶先收下吧,听听夫人怎么说。” 满花双手接过锦缎,看着上面做工精细的花纹,心里百感交集。为什么同样是世家公子出身,有些人就拿他们当牛做马,还拿鞭子抽打玩乐,而卫公子和夫人却对他们视若家人。 郝三柱第一时间给大牛他们介绍了蔡琰。 得知是卫琤的夫人,大牛一行人急忙躬身抱拳问候。 大牛答道:“夫人慧眼,我们确实是谢氏庄子下的佃农。” 蔡琰看了眼他腰间的木牌子,神色稍缓,语气平淡的说道:“区区谢氏旁支,也敢如此做派,当真是败坏了谢公仁义之名,稍候你到陋室一趟,我手书一封,定叫他们为你妻子赔礼谢罪。” “啊,这……”大牛一脸震惊。 蔡琰似乎看出了什么,沉声道:“不用担心他们的报复,区区旁支而已。” 大牛咬了咬牙,只要能给妻子出气就行,大不了也跟郝家村一样躲进山里,想通了指点,他直接拜倒在地,重重朝蔡琰磕了一个头:“谢夫人为我娘子出气。” 蔡琰受了他这一拜,看向一旁的满花婶子,脸上的坚冰瞬间融化,笑着说道:“满花婶,你也无需担心,谢氏有我一位姐妹,只需她一句话,区区旁支纨绔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的。” 满花与郝三柱相视一眼,同时朝蔡琰跪了下来,感恩之心无以言表。 夫妇俩没有其他子嗣,小花就是他们的心头肉,听到小花被人侮辱,被人拿鞭子抽,他们身为父母的心里怎么能好受,那感觉比他们自己被骂被抽还要难受啊。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呜呜呜呜……”夫妇二人泣不成声。 安慰了郝三柱和满花夫妇一番,蔡琰便借着还要去其他家送锦缎离开了。 大牛等人目送她离去,一直到彻底看不到蔡琰和郝娘的背影。 这时,满花沉着脸说道:“大牛,我把小花嫁给你,是让她跟着你去享福的,而不是让她被人当成猪狗虐待的,如果你照顾不好小花,就让她回来吧,我满花的女儿不是猪狗,跟不可能成为别人眼里的猪狗。” 郝三柱也对这个女婿很是失望,他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干活儿没有满花能耐,只能在家里当个家庭煮男,但他很疼满花,也很疼唯一的孩子小花,哪怕家里没有男丁,他也不怨。 此时一想起女儿被人侮辱的画面,他也是心如刀割,看着往日里被他夸上天的女婿,眼里满是失望的神情。 “阿爹,阿娘,我,我……”大牛其实心里也难受,他不仅误会了妻子,还到妻子家中告状,然而自己的妻子并没有做错什么,换做自己被人如此侮辱,他也会到处找人撒气的。 满花打断了他,指着不远处散发出滚滚浓烟的烟囱,说道:“我让你把小花送回来,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情,眼下世道太乱了,我们郝家村遭了秧,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你们村子,相比于在外面担惊受怕,我更希望小花能留在我身边。” 大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想起路上称头对卫琤的颂扬和推崇,他顿时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