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渐渐小了,终于能够看清楚四周的情形。 他看见不但刘明全来了,就是洗地来了。 甚至赵主簿也来了,不过赵主簿不是如他一样赤脚在地上,而是骑马。 这个石来进能够理解,如果他不骑马,他这么矮小的个子只有被淹死的一份。 看来他们也是非常认真的,不然如此之大的雨水怎么会来。 他们正在指指点点,显然是观看柱墩安危。 但是人家还是童子,竟然还来查看桥墩,可以由他是如此上心。 想到这里,石来进眼睛也红了,感觉有热泪从眼睛流出。 金堂县有救了,赵主簿是金堂县的福星。 石来进慢慢过去,他非常想知道这个桥墩为何能够经受洪水的缘故。 可是他们一直在不停说什么配方,如何保养,如何加工进度等等。 他没有从事过这种法子修桥,自然不明白这些术语是什么? 终于等到他们说完了,他非常想上前问刘明全原因。 可是旁边还有赵主簿他们,他又觉得唐突。 赵平看见石来进,对他招手说道:“石监工好负责呀,这么大的雨水都出来看看桥墩品质。” 石来进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大声说道:“主簿你安排的,即使风雨无阻也要完成。” 赵平点点头,也大声说道:“好一个风雨无阻也要完成,如此认真的当真少见。我看看,建坊就是少了你这样的监工,今后建坊的品质就由你专职负责。” 石来进不知道专职是什么意思,洗地冷冷打量他一眼,这个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 赵平这么一句,就定下他一个非常诱人的职位。 他瞪了石来进一眼,冷冷说道:“还不过来感谢小郎君给你安排一项活计,你终身不用发愁了。” 石来进不禁大喜,他们石匠这个活计可是零工,找到才有,平时就在家务农。 没有料到,凭着自己认真的性格,竟然找到一份终身都有保障的活路。 他也顾不得地面有水,在这些人目惊口呆之中不由自主跪下,磕首说道:“谢谢小郎君。” 赵平只得受礼,如果你不接受,别人还以为你说的不诚心。 他磕首,也是一种协议的方式,他既然已经磕首,当然是事情已经成了。 不然,他为何要给磕头,何况洪水之中。 他太感动了,知道洗地已经没有把他当成外人,因为小郎君这个称呼只有赵家庄的人才能称呼。 其它人一般都是非常客气喊赵主簿,喊他的职位。 石来进从水里站了赶来,拧了拧脸上及衣服的水迹,反正现在是七月天气,也不会着凉。 他向着刘明全拱手一礼说道:“刘匠师,在下想请教一个问题。” 刘明全看到他如此之大的雨水及洪水也敢一人前来观看,倒也佩服此人的认真劲儿。 他急忙拱手还礼,说道:“石监工,自家们是同事,不必客气,有话不妨直说。” 刘明全就是建坊的施工工头,而石来进则是监工的工头,二人不但是同事,而且是天然对立的关系。 虽然他坚决保证品质,可是哪个敢承认自己所做的活计没有疏忽呢? 关系必须现在做好,这个是关键。 石来进自然不知其中的弯弯拐拐,他现在只是想了解桥墩紧固的缘故。 他拱手一礼问道:“刘匠师,这个桥墩你不是说要半月才能稳定,为何现在只有十天就得行了?” 刘明全也拱手一礼,回答说道:“半月那是最保险的说法,只要养护得当,十天也是可以的。” 其实七天已经可以的,但是话不能说得太满,更何况此人以后就是自己的监工。 石来进点点头,说道:“谢谢刘匠师的解答。在下终于明白了。” 他心里对刘明全更加放心了,此人虽然有十分把握,但是说话依然留有余地。 要知道,这个桥梁可是百年大计,关系千千万万百姓的安危,他现在已经是监工,出事之后同样也要承担责任。 石来进沉思一会儿问道:“刘匠师,以后如何架桥?” 刘明全也沉思一会儿说道:“这个现在洪水很大,只有洪水退却才有法子。” 到了下午,雨水终于停止了,天气开始放晴,洪水终于从高峰下降了。 但是老百姓还是不敢出来,现在县城街道到处都是水。 周杰一家住在东益当,他现在非常着急。 他所在的地方地势较低一些,从昨晚就开始进水。 开始他家里进水,他与家人还不停用盆子向外面舀水。 可是外面的洪水实在太凶了,根本就来不及向外面舀水,他干脆放弃。 目前水已经有了一尺深,开始并不太担心,毕竟他的不是土墙房子,而是木板框架。 看到别人的土墙房子不断倒下,他担心自己这个百年老宅。 他的是木板框架不是纯粹木板那种,中间是竹子篱笆,为了防止漏风,在篱笆之间又刷了泥土。 为了好看,又在篱笆外面刷了一层石灰,这种房屋通风透气,人住在里面不容易得风湿病。 现在在洪水已经通过石灰开始漫延,篱笆上的泥土及石灰不断掉入水中。 木板房子在水里浸泡久了,不断传过来吱嘎吱嘎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他不断张望,究竟是哪里传过来的。 他的父亲大声喊道:“跑出去,房子就要垮了。” 他的本人快四十,父母已经五十好几,家里还有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儿女。 他的大儿子已经结婚,也有两个小儿女,大的不到两岁,小的仅仅还在月子之中。 他急忙向儿子喊道:“期儿,快跑,房子马上就要垮了。” 他的娘子急忙牵着两个儿女小心翼翼出去,后面跟着一个较大的儿子。 说完,他背着母亲,可是父亲怎么办,他也有腿疾,怎么办? 父亲对他点点头,说道:“你们先出去,不用管我。” 说完,他拿起拐杖,就下床落地。 不过此时不能叫做落地,因为地面全部是不,而且水深达到一尺。 可是现在不比平时,地面经过浸泡已经凹凸不平。 他父亲下地不久,拐杖不容易着实,几次拐杖打滑,身子摇晃几次,差点趺入水中。 他急了,也不管外面是否有人,大声喊道:“救命,救命,房子要垮掉了。” 说也奇怪,他刚刚大喊,外面马上就跑来十来个穿着花花绿绿衣物的人。 原来是保安团的人,他们这一身衣物已经在金堂县出名了。 平时他觉得这一身衣服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但是他此时觉得是那么亲切。 不是吗?一个比他年轻许多的士卒不由分说,把他母亲接过,背起就走。 另外一个则马上弯身,让他父亲爬上背上,背起也走。 另外两个则把他的两个儿女也拉上背部,直接背起就走。 周杰眼睛红了,没有料到保安团想得如此周到贴心。 他擦拭一下眼睛,上前牵住他那个十岁的儿子,另外一手拿着一个包袱出去。 他的儿子周期此时出来了,含着眼泪对着士卒说道:“我娘子还在月子之中,不能涉水,怎么办?” 那个士卒马上掏出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物事,对着外面大声喊道:“担架,担架!” 周期吓了大跳,这个物事声音好大。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上就来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物事。 他一看,这个物事如梯子,只是这个梯子中间不是木块。 他们要用梯子做什么?这里似乎用不着梯子呀。 那个士卒看到他眼睛不停打量这个梯子一样的物事,对着他喊道:“过来。” 他一边打量这个梯子一样的物事,一边慢慢过去。 那个士卒说道:“把你娘子放上去。啰嗦什么。” 周期仿佛着魔似的,对着里面一间房子说道:“娘子,他们要担你出去。” 他的娘子犹豫几下,还是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担架从房间进去,可是还是不太方便,毕竟他娘子还躲在床上,不好上担架。 两个士卒只好把担架放在床上,让周期的娘子躺在上面。 周期的娘子不想上去,说道:“我的孩儿呢?” 士卒打量床上还在襁褓之中婴儿,也不知是男还是女,但是睡得很香。 士卒看了几眼之后说道:“如果你放心,我们也可以让人抱他出去。” 周期的娘子急了,她不是这个意思,说道:“我要带我的孩儿一起走。” 士卒又打量襁褓中的婴儿,点点头说道:“无妨,你抱紧他,我们这个担架没有问题。” 周期的娘子终于放心,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躺在担架上面。 士卒对着周期说道:“把被子给你娘子盖上,小心着凉。” 周期点点头,把被子给他娘子盖上,他娘子向他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 另外的士卒也没有闲着,把他家里一些值钱或者使用价值的物品拿起。 此时,房屋吱嘎吱嘎声音越来越大,看样子可能马上就要倒下。 周期急忙背起在床上两岁的幼儿,迅速从屋子出去。 他们刚刚出去不久,屋子在摇摇晃晃之中倒下。 好险,好险,好险,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脸色苍白。 即使那些士卒多次救人,但是脸色同样苍白。 人倒是出来了,可是住什么地方呢? 大宋人最喜欢的就是家,可是家已经没有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