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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废物

我见公子多有病 桃腰 5398 2024-05-13 00:03
  “玉廷得了任命,真是可喜可贺!”  花厅内,严文宽看着眼前身穿正六品武将官服方玉廷,真心为他高兴。虽逢大难,但终是雨过天晴,云开见日。  他私心确实不想让方玉廷与女儿有什么挂葛,但那也只是觉得这孩子性子孤拐,不是良配。可作为世交的后人,严文宽还是真心希望他能施展抱负,振翅高飞。  方玉廷人逢喜事,原本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今日也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起来,开口时言语间满满笑意:  “我也未料到兵部公文今日会送到家里。原还想着过些时日西山大营若不召我回去,我便去兵部问问。谁成想任命公文竟先一步到了。不过,监门右将军虽挂了‘将军’二字却到底不过只是管南宁门和东华门两处的六品之职,并没什么。”  说着他又拱手郑重地向座上严文宽行了一礼,“玉廷……遭逢大劫,多亏大人断案如神,还我父母公道,又救玉廷性命!大人之恩山高海深,玉廷……”  “诶!”严文宽摆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断案平冤本就是我应做应为之事,不过尽了为官者的本分,当不得谢字。此事不必放在心上,‘恩情’之类的话更是休要再提。”  说着又笑道,“不过你刚刚自谦说什么‘监门右将军……不过六品,并没什么’的话,我却是要驳上几句。监门将军有左右两位,分别各管的京城四个外城门,保着城京百姓的太平,保着内皇城大齐天子的平安,责任不能说不大。而你今年也不过才一十八岁,小小年纪便能担起如此重任,做到正六品之职,在这大齐上下已实属难得。且你并非靠父祖恩荫,全凭自己本事一路走来,着实让人钦佩。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还尚不知世事,懵懂读书,直到年近三十时,才做到正六品同知……”  “大人太过自谦,武官本就与文官不同……”  “玉廷,我并不是自谦,也不想细说文武之分。我只是想说,男儿生于天地间,当顶天立地,胸纳百川,不应自怨自艾,更不应妄自菲薄……”  严文宽点到为止,方玉廷却心神俱震。严文宽此刻是以长者的身份在教导于他,就像他父亲方庸一样。可父亲的教导从来没有这般激昂过,也从未如现在这般告诉他,大丈夫应有容纳百川的心胸,有顶天立地的自信。反而都是要他为人谦逊有礼,仁孝恭谨。他从小到大缺的恰恰便是这份心胸,这份自信。  也是,长于陆氏之手,处处被针对打压,生死日悬一线,幼时的他如何会不怀疑自己?除了忍让谦卑,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活下去的办法。他又如何能养出那份胸怀那份自信?这是他欠缺的,他尚不自知,如今有人提点,让他反思之余又十分感动。  “谢大人提点!”  “提点倒谈不上。方严两家本是世交,我只想让方家后人皆能昂首傲立于天地间!”  方玉廷记住了这话,且记了一辈子……  “父亲,”严恬此刻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按您说的,我去书房将书寻了出来。”托盘上摆着厚厚的一摞书,新旧相叠,一看便是多年费心搜集来的。  严文宽伸手接了过来,先是爱惜地摸了摸,随后递给方玉廷:“既是升任,理应相贺。你武艺不俗,听说幼时文采也极为出众,是个文武双全的好苗子。这是我这些年来搜集的各类兵法,便送予你作贺礼。武功是百人敌,兵法则是万人敌。只会武功不懂兵法,那不过只是一介武夫。为将者心中若有丘壑,不仅可敌万人,更可救万民。只盼日后这些兵书能对你有所帮助。”  方玉廷慌忙双手接过,抬眼看向严文宽,忽然鼻子一酸,眼眶便有些发热。他自小得到的关爱很少。父亲整日郁郁寡欢,总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一幅画像长吁短叹。对他虽也用心,却精力有限。且每每看他都像从他身上找寻另一个什么人的影子。后来他才知道,那画像画的便是他亲娘。于是一切困扰和疑问皆有了答案。可这并不能弥补他从小被亏待的缺憾。  今日,严文宽赠他兵书,这不仅仅是贺礼,更是他自小从未得过的关怀鼓励。  方玉廷撩袍便要跪拜:“谢大人……”  “使不得!使不得!”严文宽赶忙一把将他扶住,“我只盼你日后能为民尽力,为国尽忠。”  “玉廷谨记!”方玉廷再次深施一礼。  严文宽伸手将其扶起,并引他去坐。严恬则冲二人福了一礼便欲退下,不想却听见方玉廷出言唤她:“小姐……小姐,请留步。”  转而又冲严文宽一抱拳,满脸通红道,“说来,说来玉廷确实有些唐突。可,明日上任后,玉廷大概便得驻于军中,虽每十日沐休一日,但毕竟相见不便。所以,所以便想于今日将话说明白……玉廷想问,不知,不知上回我说予大人的话,大人可转告小姐?小姐,小姐又是如何做想……”  说的却是“拘魂索命案”案发那日,方玉廷凑巧来送两大筐桃花,随后他向严文宽表明心迹,并希望严文宽将他那片“赤诚真心”带话给严恬。  呃……但是,严文宽没带。  他揪着胡子有些尴尬。自己起先是不愿让严恬与方玉廷有什么瓜葛,后来则是因为查“拘魂案”便将这事儿给搁置下了。本想着时间一长也就蒙混过去,谁知方玉廷今天会重提此事。  唉!怎么办?人家孩子不过就托你带个话儿,关键这两天还尽心尽力地帮你查案,你却转头就把受人之托给扔到脑后?!更重要的是,刚刚还义正严辞地教育了人家一通儿“顶天立地大丈夫”的话。可你自己却转眼就言而无信?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严大人心里有点慌。  “这事儿,父亲和我讲了。”严恬适时插话进来,解救老父于水火。  她爹左右为难,方玉廷面红耳赤。聪明如严恬,怎会猜不出要带的什么话?更何况方玉廷的心思并不难猜。  她低头看了眼方玉廷腰间系的那个崭新的玉兰花荷包,忍不住挑了挑唇角:“可,严恬自小生性顽劣,乖张孤拐,实非良配。方公子理应找个温婉持家的姑娘共度一生才是。就如这位擅绣玉兰花的姑娘……”  方玉廷忙顺着严恬的目光低头去看自己的荷包,登时便满脸紫涨,有点儿不知所措。这荷包是赵鱼儿给他的,弱质女流,又是姑娘家一片真心实意,他不好拒。家中两位嬷嬷也并不讨厌那赵家姑娘,只是白嬷嬷却曾明白说过,赵家出身太低,只可做妾。他当时就被臊住了,只觉得这话都哪儿跟哪儿呀。可现下看来,严大小姐似乎也误会了。方玉廷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严恬却没让他为这个难,笑着解围道:“再者,这事还是因为严恬。我幼时曾有幸得一师太点化,当时便觉蒙顿尽除,豁然开朗。于是从小发下宏愿,将来伺候了父亲百年,就要侍奉佛祖,青灯古佛,脱离红尘……”  老父亲咳了起来,感觉自己离“百年”也就差不多这几天儿了。  方玉廷十分惊讶。他没想到严恬会有这样的“志向”。心仿佛立时被挑开了一个窟窿,汩汩地涌出血来。他低下头,极力隐忍,却痛彻心肺。  “三叔!”正在这时,严愉的破锣嗓子震天响,人还未到,嗓门却先进了屋。  秦主恩本来打头走在前面,被他在身后这么一吼,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儿蹦起来。  严文宽看到亲侄子来了是真心高兴,眉开眼笑地迎上前去,指着严愉道:“这几日倒是没见。我去给你祖父请安时,听你父亲和二叔说你和严恪已入了国子监?这是好事呀!”  严愉、秦主恩二人赶忙过来给他见礼。起身后,严愉反而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也不算什么,读书罢了。倒是三叔这些日子可好?前几日的‘拘魂索命案’闹出好大动静,现下市井皆赞三叔断案如神,是青天大老爷……”  这面叔侄二人笑着寒暄,那面秦主恩却第一时间去看严恬。  严愉跟在后面,可能没听清严恬那番高谈阔论,但秦主恩却是听见了。上次她也说过这话,不过他从没当过真。严恬出家?笑话!让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去拜佛供神?佛祖他老人家可愿意收下这个妖孽?就算收了,以后她一个无肉不欢的出家人,成天对着菩萨说些什么?“贫尼愿一生荤素搭配,肥瘦相间”?你猜菩萨会不会削她?  严恬她出不了家!只有傻子才会当真。例如方玉廷。  傻子方玉廷此刻正黯然神伤,这副模样立时便触动了秦主恩这厮身上的某处机关,于是准备万贱齐发。  “这不是方公子吗?!我听禁军营的老郝说,你这是刚当上六品监门右将军了?可真是年少有为呀……”  这话本意是想讽刺,可是等最后几个字出了口,他便察觉出不对劲来。方玉廷确实是以十八岁之龄升任正六品监门将军。可多少人熬了一辈子,也不过才是个八九品的小官,严文宽在这个岁数也未必坐到六品之职!他实在没有什么可讽刺的,反而应真心道贺才是。  再说,方玉廷的确小小年纪就年纪轻轻!他可不比自己还小上一岁?!与方玉廷的年少有为相比,秦主恩反被衬得更像个废物!  虽然他一直秉持着“只要我是一个废物,就没有人能利用得了我”的理念,倒也挡住了不少麻烦。可怕就怕这世上所有人都当了真,甚至包括他本人!故而此话一出口秦主恩马上就又别扭又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  方玉廷向来耿直且教养极好。虽此刻心如死水,却不能对向他道贺的人不理不采,于是只得勉强冲秦主恩一抱拳:“多谢秦公子相贺。也愿秦公子早日大彻大悟,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说的却是楚庄王的典故。淳于髡隐喻谏楚庄王曰,“国中有大鸟……三年不飞又不鸣……”  方玉廷若非真心,那他才是阴阳怪气第一名!但如若是真心……那就真把秦主恩当成了个货真价实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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