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音阁内立马乱了起来,宫人们慌成一团。原本想出门恭迎太后金驾的皇后惊了一跳,当即转身就要奔向严恬,却被豆蒄一把抱住:“娘娘莫去!尚不知严大小姐什么症候,过不过人……” 旋即一条黑影风一般倏地从众人面前划过,直刮起严恬身边:“恬恬!严恬!你醒醒……” 秦主恩半跪在地抱起严恬,喊着她,摇晃着她,看着她的面色渐渐苍白如纸,心中六神无主,耳边似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朝他嘶吼,快做点儿什么!快救她!对!找大夫! “大夫!” “传太医!” 一个颇有压迫感的声音与秦主恩慌乱的吼声撞到一起。秦主恩抬起头,正对上永治帝那双威严又略显焦急的眼睛。 …… 太医院医正孙芷菱是有名的杏林圣手,他若出手,严恬便有把握救得回来。 椒阳宫的清风小筑内,孙医正先命人给严恬灌下一碗汤药。随后本来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的严恬却突然呕吐起来。一直守在床前的皇后,立时指挥着宫人上前收拾。 “是心疾。”孙医正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把自己围在中间的诸位大佬,拱手想先行一圈礼。 “你别整那些虚的!”秦主恩瞪着眼睛似要吃人,一把将孙医正提溜起来,“什么心疾?说明白点!心疾怎么还吐了?” “阿恩!”坐在上首官帽椅上的太后沉声斥了一句,“莫要捣乱!” 秦主恩听见了,却没放人。 “朕给你免礼。你只说要不要紧?”永治帝皱起眉,看了看孙芷菱,又看了看秦主恩。 “这……不好说……” “什么叫不好说!”秦主恩几欲暴起。 “阿恩!”永治帝沉着脸也喝了一声。 “严,严大小姐的脉象确实是心疾之相。之所以会吐,是因为心疾往往会使五脏瘀血,从而引起胃经失调,故而……” “你只说怕不怕!她何时能醒?”秦主恩捏着孙医正脖领子的手又紧了紧。小老头被掐得面唇发紫,几近闭气。 “若,若挺过今晚,便,便是没事……若挺不过,就,就……” 孙医正觉得自己怕是挺不过此刻。 “挺不过?怎么会挺不过?!” “好了阿恩!”永治帝一把挥开秦主恩。能拉开百石强弓的臂力到底救了小老头一命。孙医正捂着脖子,强忍不过,闷咳了几声 “孙芷菱!你切要全力救治严家大小姐!”永治帝沉声道,语气中似隐着刀锋,寒气逼人,凌厉无比,“严家大小姐生,你生!严家大小姐亡,你亡!” 所有的咳呛一下子全都强咽回去,孙医正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体似筛糠,冷汗淋漓。 坐在上首的太后娘娘看了看眼睛红得几欲滴血的外孙,又看了看隐着万钧雷霆的帝王儿子,狠狠皱起眉头。刚刚在听音阁外,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永治帝也站在阁外的角落里静静地看向严恬,而那目光中闪烁着这么多年来少见的饶有兴趣…… …… 严恬并未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似乎只是眼前一黑,眩晕了片刻。再有感知时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沌,眼前光影交错,耳中声音嘈杂,随后心脏猛地激跳起来,一下一下撞着胸口,似要撞破那樊笼逃出生天。严恬被撞得气息大乱,忍不住一口急喘,立时呛得咳了起来。 “醒了,醒了,严大小姐醒过来了。”殿中宫人一片欢腾,似在奔走相告。 朦胧中,她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双温暖的手给轻轻握住,耳边传来轻声呼唤:“恬恬,恬恬……” 入目是一片昏黄的光,屋子里似乎已掌了灯,她那昡晕混沌的脑子里不禁划过一丝惊诧:怎么就掌灯了?不过才晕了片刻,天竟然就黑了? “恬恬饿吗?可想吃些什么?” 寻声望去,竟然是二伯母坐在床边。 “二伯母?”严恬有些迷惑,自己这是从皇宫被送回了定安侯府? “小姐,小姐,你醒了……”二夫人身后的小珠抢先开了口,却突然情难自禁,眼泪忍不住刷地就掉了下来。她赶紧住嘴,使劲憋住哭声。 二夫人皱眉,立马转头给了她一个制止的眼神:“去洗把脸再进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哪容得有人随意哭! 小珠也知道轻重,赶紧用帕子捂了脸,跑去后面的净房。 二夫人转回头来,边给严恬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边开口替她解惑,“皇上、皇后慈爱,今儿派人到家里传信时,特地破例要‘寻一个小姐跟前儿的人进宫伺候’。你祖父本来不放心,想从府里挑个年岁稍长的来照顾你,可我和你大伯母都觉得与其送个不知你习惯喜好的来,还不如让胡婶或者小珠这样自小跟随的进来服侍妥帖。胡婶到底年龄大了,有些事怕她一时应对迟慢。小珠倒还机灵……” 严恬虽然脑子仍混沌一片,可这些话却是全听明白了,不禁内疚道:“吓着祖父和各位长辈了,是严恬之过。” “是你遭罪了。”二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严恬的手。想起宫里派人到侯府传话时,府里当即就炸了营。严歌行立刻派人去各处把正当着差或上着学的大小男人们全都叫回了家。严文宽听到严恬得情况,吓得当场腿都软了。 “白天里全家人刚得着信儿时确实吓得不轻。尤其你爹,就你这一个孩子,当时脸都白了,简直六神无主。你祖父差点就要亲自进宫来。可这皇宫大内,外男到底不便,于是只我和你大伯母来了。 “你大伯母还得管家,府中一大家子人全都靠她,所以宫门下钥前,我好说歹说给她先劝出了宫。 “皇后娘娘自从你昏迷,就一直在这儿守着,直到丑时我看她实在劳累,似有不支,便和晴圆女官极力劝谏她回去休息。这其间太后娘娘多次派人来问,连皇上也派人来问过两次……” “丑时?”严恬满眼迷茫,“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子时了。”二夫人边说边理了理严恬鬓边儿的碎发,“太医说你这心疾的毛病发作得着实凶险,不过挺过今晚也就平安无事。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总算是过了这一劫,自此咱们家恬恬可就长命百岁,无灾无难了。”二夫人念完佛,又道,“你现在可想吃些什么?毕竟这一天水米未进。” 心疾?严恬看向二夫人,目光复杂。 “伯娘,”她再开口时声音娇软,似一个受宠的娇娇女向亲近的长辈撒了个再平常不过的娇,“我想喝绿豆汤。”可脸上的表情却与这语气完全不符,满是紧张戒备,甚至带了丝难掩的惊恐。 二夫人猛然瞳孔紧缩,神情也立时也严肃起来,但说出口的话却轻轻柔柔满是宠溺:“你这孩子,自小就喜欢喝绿豆汤。虽现下病着,竟还想着这口儿。不过如今已进三伏,喝点儿这个确实袪热解暑,我这就请宫里的姑姑去给你准备。哦,对了,那绿豆汤可还是要放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