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万里奔波,这一份体力,曹友闻钦佩之至。 “陛下,离开利州,你是要回临安城主持殿试吗?” 今年是科举年,皇帝日理万机,军政民政一身挑,可不像他们,只需要打好仗即可。 “不单单是主持殿试。军情来报,鞑靼大军可能要用兵山东,李全恐怕支持不住。一旦李全投敌,朕要坐镇江淮,稳住江淮防线,不给鞑靼大军南下之机。” 赵竑也不隐瞒,给二人宽心。 “有你们在西夏和西北,朕很放心。西夏之战,最少一年半载,恐怕要打到明年夏天才见分晓。朕处理完政事,自会赶来接应你们回来。” 他很难估计,由于大宋边军的介入,到时候和蒙古大军的战事,会不会因此扩大。 “明年夏天,我军可能和鞑靼大军大战,同时也要增援余玠和曹友万。曹友闻,利州大营、利州两路,你可得把这兵给朕练好了。到时候,朕可要看到至少十万精兵!” 赵竑再一次叮嘱,眼神里满满的期望。 “你记住了,是利州两路,并不包括利州大营。” 目标定的大些,压力才能带来动力。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曹友闻肃然领旨。 按照金陵讲武堂的练兵方法,一年时间,利州大营和利州两路操炼十万精兵,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陛下,鞑靼大军攻略西夏,到时怕是要顺道伐金。利州西路与金境接壤,鞑靼大军一旦来袭,我军如何应对?” 曹友闻忍不住问了出来。 皇帝没有亲临之前,军事上的应对,还是要问清楚。 “外敌入侵,这种事,你怎么会要问?” 赵竑诧异地看着尴尬的曹友闻,满脸的惊愕。 “犯我大宋边境者,虽强必诛。记住了,十六字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外敌入侵,边军怎么会犹豫战与不战?这样的话,曹友闻怎么会问? 看来,大宋“将在中御”的流毒,确实是贻害无穷。 “臣糊涂!臣谨记!” 曹友闻老脸一红,赶紧领旨。 “如果朕所料不错,鞑靼大军会先来进犯。你把胆子放大了,该出手就出手,哪怕惹起两国国战,弄的血流成河,朕也不会怪你。”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对付侵略者,只有手中的刀枪。一味地忍让,反而会适得其反。 “谨遵陛下军令!” 曹友闻的眉头,不知不觉舒展了开来。 皇帝撑腰,他便再也没有什么顾忌。 “曹友闻,朕明日要去边塞巡查,你和利州西路诸将,就随朕一同前往吧。汉中屯田的事情,朕也想一探究竟。” 反正也不急在一时,西北边防,尤其是那些大城险关,还有汉中荒田的情形,他自然是要巡查一番。 “陛下,劳累了一天,吃点东西吧。” 曹友闻等人退去,李惟名这才忐忑不安走了进来。 里面的对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明白赵竑是真心实意要救援西夏,但也为他话里的雄心壮志不安。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这样的豪情壮志下,她的大夏,是不是只是赵竑的权宜之计? “公主,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歇着?” 赵竑站了起来,请李惟名座下。 一身汉家淡色青衫,不施粉黛,修长婀娜,天生的衣裳架子,雍容华贵的美人。 “谢陛下。” 李惟名微微有些局促。 这位大宋天子,礼数上也太谦卑了些。而且眼神玩味,让人心跳加速。 “陛下,你刚才所说的要收回西域,不是也包括我们大夏吗?” 李惟名轻声问道,眉头轻皱,仪态娴静。 “朕只不过是在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但是,河北河东,以及燕云十六州,朕是一定要收回来的!” 赵竑讪讪而言,一阵心虚。 谁也不知道,再过几年,世间还有没有西夏,还有没有金国?也许到时候他收复这些大宋故地,也不用再顾及这个李惟名和完颜春。 “陛下,你说,大夏有救吗?” 回到西夏战事上,李惟名心有所触,立刻变的惴惴不安。 蒙古十万大军正在西夏攻城略地,烧杀抢掠。区区一万宋军援兵,不知道能不能救了西夏? “公主,大夏如今只有不到百万人口,或许不到五十万,战兵只有数万。没有了人,也就没有了反击的希望。事到如今,只能是事在人为了。” 赵竑看着桌上的饭菜,轻声叹了口气。 西夏,本来就是弹丸之地,区区百万人口,蒙古大军攻伐之下,真的能救回来吗? 事在人为? 李惟名的眉头紧锁,满面的愁容。 “公主,你长的这样出众,难道真没有喜欢的人吗?” 李惟名楚楚可怜,赵竑岔开了话题。 “陛下,我自幼爱慕大宋文化,喜欢唐诗宋词。夏人当中,还没有碰到倾心的男子。” 李惟名说着说着,脸又红了起来。 自己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为什么还这样问? “公主,我说的是心里话。如果你想回中兴府,回你的大夏,我绝不会阻拦。不管公主如何抉择,大夏,我是一定会救的!” 赵竑看着脸上还有些稚气的李惟名,忍不住据实相告。 战争让女人走开。他不想这位美丽的少女,觉得什么都是交易,世界肮脏不堪。 “陛下,你这是嫌弃我吗?你是不打算救大夏了吗?” 李惟名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父兄的殷殷叮嘱,大夏的存亡,她只有抓牢了眼前这个男人,才能让他尽可能救援她的母国。 “好好好!大夏我自然会救。你想留下,我当然高兴,求之不得。” 赵竑赶紧劝慰起了李惟名。堂堂的大夏公主,这是赖上他了? “陛下,你为什么要救大夏?” 赵竑信誓旦旦,李惟名马上高兴了起来。 归根结底,她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 “我说是为了西夏文明,我不想让他就这样被抹去,你信吗?” 赵竑微微一笑,拿起了筷子。 一晚上尽是被那些骄兵悍将灌酒,喝些热腾腾的稀粥正好。 “西夏文明!” 李惟名端起眼前的粥碗,神色黯然。 “也不知道我们大夏的百姓,现在还能不能喝上一碗稀粥,吃上一顿饱饭?” 赵竑微微一怔。想不到这个养尊处优的西夏公主,还有一颗博爱之心。 “公主,兴亡百姓苦,鞑靼势大,你我都无能为力。大夏自有上天庇护,你不必担心。” 赵竑只有劝起了李惟名。 下意识,他想说些什么承诺,却还是没有开口。 大宋还没有这个实力。一味地信口胡言,到时候做不到,还不如不要给对方太大的希望。 再说了,他的宏图大业中,可没有保留一个“西夏王国”的计划。也不知道,真有那么一天,真到了那个时候,这位西夏公主,会不会埋怨于他? “公主,明日我就要去边防巡查,你是和我一起,还是在这等我回来?” 李惟名本想去,转念一想,却摇了摇头。 “陛下,我还是在利州大营等陛下回来,一同返回临安城。” 她去边塞巡查,还不是整天待在衙门驿站,还不如在大营等待,顺便看看西夏援兵的情况。 “公主,稍安勿躁,安心等待就是。” 赵竑的笑容亲切,感染力十足,让李惟名的心也稳了下来。 莫名地,她对大夏的前途,有了些希望。 “公主,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赵竑面带笑容,递了一双筷子过来。 “谢陛下!” 李惟名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赵竑回临安城,她必须跟着,直到来年赵竑挥兵北上,救援西夏为止。 想起罗世昌叮嘱的话语,李惟名放下筷子,红着脸,涩声说道: “陛下,待一会,要不要……我……留下来?” 李惟名声音虽轻,赵竑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淡雅如菊的少女,心头千思百转。 一颗这么大的好白菜,就这样被猪拱了? 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大散关,为周朝散国之关隘,故称散关,位于陕西秦岭北麓,自古为“川陕咽喉”。秦汉时期,刘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从这里经过。三国时期,曹操西征张鲁亦经由此地。大散关自古便为交通枢纽,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大散关因其重要的战略地位,自古以来是关中四大门户之一。从古到今,又是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及普通士民游览之地。 春日,正午时分,众将陪同之下,赵竑终于登上了这座号称“川陕咽喉”、宋金交界的千古名关。 宋金连年征战,大散关屡遭涂炭,早已残破不堪。伫立关址,纵目远眺,一览众山之险。山风拂面,衣袂飘飘,赵竑不觉心底生出一股豪情来。 群山叠嶂,古木蓊郁,千山万壑,松涛阵阵,两侧的山峰如卧牛,如奔马,又像密不透风的天然屏障。大散岭下,清姜河激湍奔流,生生不息。 高空之中,一只苍鹰尖啸翱翔,双翅振动,搏击有力。赵竑的目光被它吸引,目眩神迷。他羡慕这种力量,渴望这份孤高。 这是秦皇汉武的命运,也是大宋的命运吗? 「致敬《红与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