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妤一早就知道,沈沁带着卫氏来福寿堂了。 也大概听到了些,她们这回是将国公府的事情又拿出来说道了。 为了防止她辩解,她们甚至拦着不让她到老太太面前去,打定主意想直接将此事盖棺定论,将她逐出侯府。 事实上,她也并不想去她们面前。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能离开侯府这个牢笼。 早些时候刚嫁进来,她心如死灰,全凭着对姨娘和弟弟的不舍,才撑了些日子。 后来沈湛回来了,她支撑下去的理由就又多了一个。 她留在侯府,至少能常常听到他的消息,常常能见到他。 纵使他态度总是变本加厉的恶劣,也极少会在她的真心相求上讨价还价。 因爱生恨,她和沈湛之间的误会太深太深。 所幸,他现在要成亲了。 来日郡主进门,她定是免不了要日日见到他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模样的。 宋妤觉得,她大概是受不了的。 与其那样,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被赶出侯府。 她靠卖画总攒下了些银钱,拿着这些钱去寻姨娘,再慢慢想法子把弟弟也接出来。 以后他们一家人,也能好好地在一起过日子。 外头天寒地冻,春桃那傻丫头不听她的话,硬是要跑出去打听,害怕老太太被卫氏和沈沁鼓动会责罚她。 傻丫头,老太太从未是真心护着她的。 “小姐,小姐!” 春桃忽然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她一脚跨过门槛。 她整张脸被冻得红里发紫,眼里却闪烁着微光。 “小姐!夫人和大姑奶奶被赶走了,老夫人也没说要罚您的事情,还让我们搬回碧烟阁去住!” 宋妤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扥二耳朵,“你说什么?” “小姐,您没听错!老太太根本没听她们二人的话,我们今日就可以搬回碧烟阁了!” 宋妤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紧随其后的陈嬷嬷就到了。 “大奶奶,老奴来替老夫人传个话。” “先前在国公府的事情没有亲眼所见,难辨真假,怨不得大奶奶。只是妇人家,总该守些本分。这些日子老夫人也没教您什么规矩,今日起您就可以搬回碧烟阁了,只是切记回去后也要修身养性,切勿急躁。” 春桃激动地看向宋妤,她们寄人篱下这么久,总算能搬回去了。 搬回碧烟阁,日后做些什么事情都要比福寿堂方便许多! 宋妤还没反应过来,出于礼貌福身道了声谢。 陈嬷嬷倒是客气:“大奶奶若是没什么事,便去老夫人哪儿一趟吧。临走了,也该跟她老人家道个别。” “应该的,我随后就去。” 宋妤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按理说,她在老太太哪儿应当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毕竟沈湛近日一次比一次对她冷淡,也即将迎娶郡主,她实在已经算不得什么牵绊了。 一路上她思绪纷杂,就连春桃在耳边说的那一句二爷好像也来了,都没听进去。 直到一脚踏出院子,迎面看见一道挺拔身影时,宋妤步子猛地一顿。 他今日,好像莫名看上去有些消瘦。 或者是疲惫?颓累? 宋妤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她看见的是沈湛背影,可只是这一眼,隔着远远的,她就能看得出。 他和往常不一样了,要她讲,她却也说不出。 她和春桃两人的步子微微停顿了一下,面前的人似乎有所察觉,也顿住了步子。 僵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小姐,二爷怎么了?” 春桃小声问她,可她又哪里知道。 她摇摇头,示意春桃从离他远远的另一边绕过去。 不料,才走了几步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你放心。” 两人再度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春桃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宋妤却也眉头紧皱,甚至不确定他这句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是院里,似乎也没有旁人了。 “你姨娘很好。” 宋妤心口一紧,确定了,是说给她的。 可是,为什么要在此时,忽然说这些? 她不欲多谈些什么,“多谢二爷。” 话落,步履不停地走过去,进了老夫人房中。 沈湛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 拳头被无意识地捏紧,又松开,再度捏紧。 他方才没敢转身,他不敢见她,不敢与她对视。 可他又太想…… 太想同她说些什么,哪怕只是听一听她的声音。 沈湛花了太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走过去,才忍住没将道歉的话说出口。 现在还不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直到约摸着她已经快要出来,沈湛才拖着疲乏的双腿,从福寿堂离开。 路上,对暗中跟着的人发令: “调一半的人手,自今日起守在碧烟阁。绝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另外,告诉郭正,计划开始实施。” “剩下的人,去宋府,接人。” “是,二爷。” 宋妤从老太太房中出来时,还有些难以置信,她竟然就这样,搬回碧烟阁了? 老太太不知道抽什么风,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些凉薄,不愿再操心她的去留。 可是,却又在卫氏和沈沁面前维护了她一次。 不过,既然能搬回碧烟阁了,她也懒得再去深究些什么。 等沈湛娶妻之后,老太太定会越发不在意她的死活,到时候她再想法子离开就是了。 当天夜里,宋妤就带着春桃,将所有东西全都搬回了碧烟阁。 阔别已久,再次回到碧烟阁,竟觉得空气都是新鲜的。 春桃先她一步带着东西进门,四处看了看,不免有些讶然。 “小姐,好生奇怪!按理说我们许久没回来,得好好打扫一番才是。可这碧烟阁里,怎么像是有人已经洒扫过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