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平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整个人僵住,似是当头挨了一棒。 短暂的呆愣后,她回过神,转身就跪了下去。 “二爷,求二爷您别赶奴婢走!” “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一定好好为二爷当差,再也不会犯错了,求求二爷……” 她苦苦哀求,带着哭腔。 “你本就是康安阁的人,我让你回去,也是为你好。” “不……奴婢现在是二爷的人!” 海棠泪流满面,“夫人身边早就有了新人,二爷要是现在赶奴婢走,夫人定不会再要奴婢,还会责罚奴婢当差不利……” 她‘砰砰’地往地上磕头,很快,额头已经红肿了一片。 “求求二爷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沈湛本就心情不佳,被她弄得愈发烦躁。 不耐地摆了摆手,“你不愿回就留着吧。” 血和泪混在一起在脸上流淌,她语气微弱:“谢二爷……” 他视线在她额头上顿了一瞬,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场景。 “……明日去上些药吧。” “谢二爷,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为二爷做事!” 她伏在地上,重重起誓。 等到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那间小屋,她独自缩在床上,披着厚厚的被子还止不住地发抖。 抹了一把泪,她重重地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出声。 被陈嬷嬷打的那次,她看出二爷根本不在意她,伤心地躲起来养了好一阵子伤。 现在好不容易脸上好全了,她日日寻着机会,想在他面前重新露脸。 好不容易今天看到了青木,想着他一向和二爷形影不离,她鼓足勇气偷偷跟了上去。 怕被青木发现,她不敢跟的紧,自己追着一点点找过去才发现—— 青木去的竟然是碧烟阁! 而且,二爷竟然守在宋妤那个贱人房中! 青木之后又烧了热水,孤男寡女留在房中那么久都没出来,连青木都没敢在门前守着…… 她便是猜,也猜得出里面在做什么! 她惊恐万分,不敢相信宋妤竟敢私下和二爷行如此苟且之事! 想要离开时,却仓皇失措,不小心踢碎了花盆。 若不是她身姿瘦弱藏了起来,只怕现在早就被青木灭口了!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愿离开二爷身边。 海棠死死咬着唇,两行泪再度滑落。 连宋妤那样的人都能被二爷看上,凭什么她不能? 只要她也敢大着胆子往二爷身边凑,总有一天,二爷眼里也会有她的! 心中气恨,她将嘴唇咬的破了血。 想到临走前,二爷说让她明日去找府医上药,心里又甜了些。 她模样不比宋妤差,还比宋妤身份清白。 她定能将二爷从她身边夺过来! …… 宋妤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一睁眼,她整个人就腰酸背痛,身子仿佛像被车轮碾过一般。 大脑空白了一刻,许多疯狂的片段涌了上来,她气恨地磨了磨牙。 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 抬手摸了摸脖颈,她动作一顿,脖颈和肩膀竟然被人包扎上了。 思绪一滞,一些模糊的画面,断断续续在脑海中浮现。 她好像记得…… 沈湛昨天夜里亲了她这里,还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 对不起。 她大概是疯了。 沈湛那样恨她入骨的人,连一个清白都不肯还她,怎么可能会在意她受的委屈。 又怎么可能,会纡尊降贵给她道歉? 春桃听见动静,匆匆进来。 见她醒了,面上一喜,“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奴婢都要吓死了!” 她的手还停在脖颈上,“这是你帮我包扎的?” “这是太医给您处理的呀。小姐您当时还昏睡着呢,许是没意识。” 太医? 春桃自顾自道:“昨儿二爷请了宋太医来的,就是上次给小姐看诊的那位。他说小姐身子有些弱,好在脚上没有伤到骨头,只要细心养上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 她后面的话,宋妤没听进去。 这显然不是太医做的。 昨天宋太医走的时候,她已经醒了,直到睡前这里也没做任何处理。 ……是沈湛? 她愈发觉得荒唐了。 他的一言一行,都让她猜不透。 只觉得沈湛对自己,如同猫捉老鼠一般。 弄死自己,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可他偏偏享受这份乐趣,时不时给她一点逃生的希望。 又在她刚要有所幻想时,再一掌将她打回原形。 仿佛乐此不疲,这场追逐游戏。 可她更痛恨的,是自己的不争气。 明明知道会遍体鳞伤,却还是忍不住……去咬他抛下的每一个饵。 “小姐,小姐?您还是不舒服吗?” 见她愣了半天的神,春桃担忧地唤了她两声。 宋妤回神,摇了摇头。 “几时了?” “快晌午了。” 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那会儿陈嬷嬷来了一趟,说等小姐醒了再回福寿堂。” “那你怎的不叫我起来。” 宋妤急着坐起来。 她平白无故又回到碧烟阁睡了一宿,还不知道回去了,老太太又要怎么说她。 春桃委屈地解释:“是二爷说不用喊您的,他说昨儿已经跟福寿堂打过招呼了。您在国公府不小心摔伤了,为了不打扰老夫人,先在碧烟阁歇一晚。” 宋妤起身的动作顿了顿,松懈了一些。 “不怪你,是我太着急了。” 她孤立无援在侯府生存,习惯了步步都如履薄冰。 哄了一句,春桃顿时重新喜笑颜开起来。 她将一碗小面端进来。 “小姐您从昨天就没吃东西,想必饿坏了吧?奴婢给您下了面,您快吃两口,药也煎好了。” 吃完一碗面,春桃又将药也端了上来。 宋妤一口气喝了下去,春桃又将外用的药也给她涂了一遍。 全都收拾好之后,两人才动身回福寿堂。 刚走到福寿堂门口,陈嬷嬷就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大奶奶可好些了?昨儿青木说您在国公府摔伤了,可把咱们老太太担心坏了。若不是怕搅扰了您休息,夜里就要让老奴过去瞧瞧呢。” 宋妤客气地颔首道:“多谢陈嬷嬷关心,是我不好,劳祖母挂念了。” “摔了这一遭大奶奶才是最疼的,怎能怪您呢。” 陈嬷嬷笑道:“老太太还惦记着呢,不如大奶奶先过去回个话?” “自然,正想着去给祖母请个安呢。” 春桃亦步亦趋,要扶着宋妤过去,被陈嬷嬷拦下。 “我扶着大奶奶过去就是了,春桃姑娘回去帮大奶奶收拾收拾屋子吧。” 春桃心头一紧,“小姐?” “没事,你去吧。” 陈嬷嬷虽殷勤得有些诡异,但青天白日的,老太太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春桃心不甘情不愿地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宋妤被陈嬷嬷扶了进去。 一进屋,老太太正坐在榻上假寐。 陈嬷嬷低唤了一句:“老夫人,大奶奶来了。” “不必行礼了,身上还有伤,坐下吧。” 宋妤福了福身,被老夫人叫免。 “谢祖母。” 陈嬷嬷扶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老夫人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随口问道:“听说你昨儿在国公府摔了一跤?” “是,宋妤愚笨,劳祖母挂心了。” “你一贯是个谨慎的,怎么到了外头,反倒跌起跤了?” 老夫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语气耐人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