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1点。 王智涛躲在一个炮弹坑里,举着望远镜咬牙切齿地看着临汾城墙上的一幕。 鬼子似乎是担心城外的八路军看不清,一遍又一遍的打着照明弹。 当鬼子78、79两个联队撤回临汾城后,新一师也压了上来。 正如内田银之助所言,新一师炮兵团的炮弹已经不多了,来的时候因为着急赶路,跟上装甲旅的节奏,所以就带了两个基数炮弹(一个基数30发)。 现在炮兵团每门炮就剩10发左右的炮弹,打完了就得等后面的送上来。 老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小鬼子这是唱的哪出,想跟他打巷战? 自己这边可是还有个装甲旅,有步兵陪伴的坦克,那可是巷战利器啊,牛岛实常难道不知道这一点? 而等到前面732团传来临汾城墙上的情况后,老王又再一次刷新了对鬼子的认知,急匆匆地从指挥所跑到了前沿确认情况。 这时,城上一阵标准流利的汉语透过喇叭传了出来:“城外的八路军听着,听说你们刘宇将军麾下部队炮火很猛,我们想看看你们敢不敢对中国人开炮!另外,牛岛太君发话了,让你们立刻撤到韩信岭以北,否则皇军就每隔一个小时杀100个中国人,直到杀光临汾城内的百姓为止!” 远处弹坑里,老王听着喊话,看着城墙上被绑成串儿的无辜百姓,捏着望远镜的手青筋凸起。 这时又听上面喊道:“八路兄弟们,退兵吧,都是中国人,难道你们忍心眼睁睁看着临汾老百姓被杀光吗?” “我弄死你妈呀!” 一听这声,老王眼疾手快,一把摁住边上想要冲上去的姜逢春。 然后老王深吸一口气,说道:“先让队伍后撤,把事情报给司令员!” 。。。。。。 北面,灵石。 几分钟后,刘宇就得到了消息。 正在喝水的他直接就砸了手里的搪瓷杯。 “你个狗日嘞仙人板板!” “砍脑阔嘞!摆马路嘞!” “......” 刘宇气得来回踱步,走一步就骂一句。 本来这一仗打得很顺利,眼看着已经把20师团逼到绝境了,牛岛实常那个杂碎居然玩这招。 这还真打在了刘宇的软肋上! 终于骂气顺了,刘宇停下,咆哮着命令道:“告诉特战大队,给我弄死牛岛实常这个屁眼儿虫!” “是!”机要科女战士领命离去。 这时太岳军区王政委走到刘宇身边,沉声道:“我们退兵是不可能的,而特战队刺杀又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城内的百姓也得死不少。我看是不是想个招,拖一下牛岛实常?就比如派个人去找他谈判?” “好!老政委,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刘宇从善如流,随即又命令道:“命令新1师后撤10里,新2师继续前进,与新一师会合后,原地待命!” 说着,又看向王政委:“我去前面了。” 王政委想劝,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最后只好说道:“去吧!注意控制情绪,别上头了!” “嗯!” 刘宇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 临汾,张家大院,客厅。 牛岛实常正在美滋滋地享受夜宵,一碟酱牛肉,一盘切好的烧鹅。 他身后站着两个鬼子兵,桌子左手边上内田银之助也坐着。 不过内田银之助没动筷子,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桌子右手边,坐着一个穿着长褂的中年人,对面则是一个貌美如花的旗袍美女,正在替三人倒酒。 牛岛实常一边吃着酱牛肉,一边喝着小酒,眼睛还不时看向那个美女。 那长褂中年人,正是鬼子任命的临汾县知事(县长)兼维持会长,张其昌,而那旗袍美女,则是张其昌的第9房小妾。 看到牛岛实常酒杯里的酒没了,张其昌忽然亲自端起酒壶,一边给牛岛满上,一边说道:“牛岛太君如此妙计,想必城外的土八路不日就会撤兵。” 牛岛很给面子,拿起酒杯双手捧着,接住张其昌倒的酒。 倒满之后,牛岛用流利的汉语笑道:“张桑刚才的喊话,也令人振聋发聩,不愧是皇军最好的朋友!来,我敬你!” 鬼子的高层很多都学过汉语,而且基本上地位越高,汉语越流利。 起初这种现象是因为俺大清当时还是亚洲一霸,汉语是亚洲通用语言,各国高层要是不会汉语,出门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后来嘛大家都知到了,俺大清被列强按在地板上胖揍,明治维新后小鬼子就发现:哎哟卧槽,貌似我可以做亚洲老大了! 于是他们就更加卖力的学汉语,想要深入了解中国文化,方便日后统治中国! “哟哟哟,不敢不敢!” 张其昌连忙端起酒杯,压低杯口和牛岛实常碰了一下。 两人嘬了一口后,张其昌眼珠子转了转,再一次给牛岛实常倒满酒,说道:“将军阁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张家在临汾的产业已经发展倒头了,不知此役过后,阁下是否可以将在下调到运城去?这一来嘛,可以时常就近聆听阁下的教诲;二来嘛,听说运城那边最近治安不太好,在下不才,愿意协助阁下维持治安!” 牛岛实常眉头挑了挑,心里一下就听出了张其昌话里的意思。 这老小子刚才在城楼上喊话,可以说把八路军和临汾百姓都得罪死了,所以想着跑路。 “唔,也不是不可以。”牛岛实常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桌对面的张其昌九姨太,拿捏道:“不过嘛......” 张其昌哪里听不出意思,而且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这九姨太本来就是他去年年初从窑子里买来的花魁,为的就是应付日本人,省得家里其他几个明媒正娶的老婆被日本人看上了祸祸。 就见张其昌对九姨太使了个眼色,然后九姨太就起身,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了牛岛实常身边,将手环过其脖子,从后面抱住了这个老鬼子。 “太君,今天晚上,就由妾身服侍您吧?” 牛岛实常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柔软的压迫感,笑着点了点头:“哟西,那么你跟我回指挥部吧。” 说着,起身拉住九姨太的手,转身欲走。 内田银之助也站起了身。 “牛岛将军,内田将军,要不二位在寒舍住一宿吧?”张其昌装模作样挽留了一下。 “不了,我们还有事要处理。”牛岛实常应付了一句,转身牵着九姨太就走了。 张其昌一路送二人到门口,直到他们上了车才“不舍”地转身回屋。 车上,牛岛实常的手在九姨太身上四处游走。 内田银之助坐在前面,等车发动之后,他开口用日语说道:“长官,我还是认为您此举有些失当!现在国际舆论对帝国很不利,我们可以屠杀支那人,但不能公开啊!而且您还以平民威胁对手撤军,实在有失武士风范!” 刚才他就和牛岛实常吵过,没吵赢。 牛岛实常冷笑了一声,说道:“旧派的没有脑子只知道蛮干,而你们这些后辈又想得太多!皇军的威名,从来不是那些记者写出来的,而是我们一枪一弹打出来的!至于武士风范,如果不用此法,我们撑不过3天,到时候你还能纠结于名声吗?” 见内田银之助还要说,牛岛实常直接说道:“好了,内田君,此役之后我会主动申请退出现役,承担损害皇军名誉的罪责!当务之急,是带领20师团脱困,如此危局下,我们不应该再有分歧!” 内田银之助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 。。。。。。 张家大院,张其昌笑嘻嘻地送走俩鬼子后,一进屋就让人紧锁大门,脸色也拉了下来。 今天是日本人逼着他上城楼喊话,这事情一出,他老张家可以说铁定被写进县史了。 作为一个传承百年的地主阶级家族,对于名声还是很在乎的。 张其昌走进自己的卧房,就见一个中年美妇迎了上来,正是他的发妻王氏。 “老爷,日本人走了?” “嗯,走了。”张其昌揉着脑门坐了下来。 这时,就听王氏低声抽泣起来:“本来当汉奸就臭了名声,你又干了这档子事儿,真不怕报应吗?” 张其昌听着心烦意乱,怒道:“我报应,你们王家就好了?你三叔可是日本人封的冀宁道道尹,当的汉奸比我还大呢!” 张、王两家都是临汾境内的大家族,两家也是经常通婚联姻,张其昌的老婆,就是汉奸王寿国的侄女儿。 王氏闻言愣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走到床边,坐下默默抽泣。 许久后,张其昌的郁闷消散了很多,也走到床前,拉着妻子的手,说道:“如今这世道,能活命,能保下这一家子,就不错了!谁还在意名声?要不是为了咱儿子,今天老子说什么也不上那城楼。” 王氏抹了抹眼泪,将脑袋靠在了丈夫肩上。 这时,忽然一张纸团不知道从哪儿飞了过来,落进张其昌怀里,然后刚好掉到两腿间的长褂下摆上。 夫妻二人先是吓了一跳,张其昌拿起纸团,几步走到窗户、门口,四处看了看,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走到烛火边,打开纸团落出个小石子,再一看内容,顿时瞪大了眼睛。 就见纸团上写道:张会长,你多行不义,难怪令公子体弱多病,才10岁的娃娃,摊上肺痨了,这么下去他怕是活不过20。我们打算带他去目前中国最好的医院看病,相信你也听说过,现在中国最好的医院,在哪里。想见你儿子,明天天亮在你房门口挂三盏灯笼,到时候我们的人会去找你。” 张其昌一下就懵了。 边上王氏看到纸条,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张其昌十八岁成婚,年逾三十才和发妻生了一个儿子,要不然也不会娶那么多小妾辛苦耕耘。 现在他已经四十岁了,晚上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已经快绝了再生一个的念想。 就跟纸条上说的,他老张家近几十年也许是欺负百姓多了,得了报应,到了他这一代就生一个独苗不说,还是个病秧子,平时宝贝得不得了,那是一点风都不让他吹着。 可就这,还是得了肺痨。 “最好的医院......阳泉?”张其昌喃喃道。 “儿子!” 张其昌扶住妻子,在床上放好后,赶忙出了房间,跑向自家儿子的卧房。 一进屋,就看见床上空空如也。 就近,伸手摸了下被窝,已经凉了。 张其昌瘫坐在地上,然后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