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侄哭宫
熊通话音刚落,斗伯比随即站起来说道:“楚国强大,靠的是同心协力。征服世界,则靠的是文治武功。诸位先祖做出榜样,伯比长大后定像诸位先祖那样,用文韬治国,以武略兴邦,让我荆楚从江汉崛起,成为当今世界最高峰,令周王室兴叹,让中原诸国仰望!” 从此,熊通不再偷着溜出学馆掏鸟窝、逮鱼虾,同斗伯比一起认真习文练功,学业大有长进……没想到那年入秋时分,斗伯比竟然离开学馆,去了封地斗邑,后来又听说他半路上遭歹人截杀,被黑虎叼走。噩耗传来,熊通足足哭了好几天。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他被高人搭救,学成业满,平安归来……二人在那里述说十几年来的离别之情,一时说、一时笑,旁若无人。这时,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后生骑着匹黑马过来,大模大样地道:“国君有令,每人垦荒两托……大家都忙着垦荒开地,你们俩却在此说闲话,再不去干本公子可要禀告国君了!” 熊通扭头一看,却是太子熊罴。熊罴是熊眴的嫡子,比熊通晚一辈。虽然二人是亲叔侄,却形同水火。熊通见熊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斥道:“去去去,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熊罴道:“这可是国君的旨意……” 熊通喝道:“滚开,滚开!你走不走?”说着将腰间的赤霄剑拔了出来。熊罴见事不妙,不得不一声:“你敢公开违抗国君的旨意,你有种,等着瞧……”说罢灰溜溜地离开了那里。 回到楚宫,熊眴封斗伯比为下大夫,并准假一月,让他前往斗邑看望母亲。斗伯比归心似箭,谢过楚王,日夜兼程赶往斗邑。 这天晚上,郧姬又在后花园内为儿子焚香祷告,忽然一个侍女进来禀报说:“娘娘,公子回来了!” 郧姬闻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侍女又重复了一遍,她于是赶紧从蒲团上站起来。这时,一个高大英武的后生早跨了进来。面对突然出现在跟前的儿子,郧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斗伯比满怀深情地叫了一声“娘”,郧姬才回过神来,迎上前去,母子俩顿时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许久,斗伯比才抬起头来,用饱含泪水的眼睛端详着母亲。十几年过去,由于思念儿子,母亲秀美的青丝上竟然也增添了不少白发……母子俩诉说着数年来的离别之情,随后又是一阵抱头痛哭。这时,公子妃周夫人闻讯也带着四个儿子过来。按辈分,他们应该称斗伯比为叔,但年纪相仿,情同兄弟,很快就混得烂熟,几个更是高兴得抱做一团。 转眼归期临近。刚刚见面,又要分离,郧姬不觉泪流满面。斗伯比道:“离别十余载,本该呆在娘身边侍奉娘。怎奈君命在身,还望娘亲多多体谅!” 郧姬、周夫人及斗缗、斗御强、斗祁、斗廉四兄弟一起将斗伯比送到城外,相互挥泪而别。 晨曦初照,丹阳楚宫又迎来一天的早朝。大殿内,文武大臣分列两旁,早早地守候在那里。 三通鼓响过,楚君驾临。施令宫正(传令太监)若攸宣道:“国君临朝,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话音刚落,一位年轻的大臣向前跨进一步,朗声奏道:“臣有本启奏!”正是下大夫斗伯比。 熊眴道:“斗大夫所奏何事?” 斗伯比道:“自建国以来,我熊氏先祖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拓展疆土,才有今日楚国繁荣昌盛的局面。但与郑齐相比还有相当距离,因此我辈仍须奋发图强。如今临近的濮地地广人稀,还有大片土地有待开发。周边列国虎视眈眈,等到别人抢占先机,后悔就来不及了!” 斗伯比言毕,对面文臣班中出现个八字胡的官员,尖嘴猴腮,谄眉顼眼,不等楚君开口,连声奏道:“不可、不可!” 斗伯比定眼一看,却是上大夫费无常。先君的时候,费无常靠妹妹费婽的裙带关系爬上大夫的位置。先君过世后,费无常又靠哈风拍马受到新君熊眴的青莱。见斗伯比鼓动楚君以启山林,拓展疆土,开发百濮,费无常忙出班奏道:“如今我楚国纵横数百里,已成泱泱大国。黩武穷兵是治国之大忌,当务之急是富国安民。况濮地乃不毛之地,濮人不堪教化,圈之何用?如与周边国家发生冲突,国无宁日,欲战无力,欲罢不能,到那时才真正是悔之晚矣!” 斗伯比正要反驳,一旁又出现个年轻大臣,正是楚君胞弟熊通。熊通出班奏道:“费大人所言臣弟不敢苟同。想我楚国初立之时,方圆不过数十里,辖不过数邑,兵微将寡,位卑言轻。后经几代国君筚路蓝缕,南征北战,才出现如今初步繁荣的局面。国君当继承先君遗志,开疆拓土、增强国本才是上上之策。眼下濮地地广人稀,正如斗大夫所言,进行开拓,疆土倍增,百利无一害,何乐而不为?一旦被他国抢占先机,那才是悔之晚矣!” 熊眴却打了个哈欠,说道:“各位卿家都说得有理,容寡人想想再议!”施令宫正若攸不失时机地宣道:“退朝!” 熊通气得甩了一下胳膊,斗伯比忙过去轻轻地扯了他一把,二人这才随众大臣一起离开王宫,一旁的费无常当即露出得意之色。 回来的路上,熊通气呼呼地道:“身为一国之君,远君子、近小人,不思作为,真气煞我也!不行,我得再去见国君,他如果不采用我的主张,我天天上他的寝宫,搅得他不得安宁!” 斗伯比思索再三,随后劝道:“这样恐怕于事无补,反适得其反。不如这样……”然后耳语了一阵,说得熊通频频点头。 然而,让斗伯比和熊通没有想到的是一连几天,熊眴以“龙体欠安”为由,一直没有上朝。二人又气又怒,径直找到他的寝宫来。老远就听到一阵喧天的笙簧鼓乐之声,原来熊眴把自己关在后宫,一天到晚纵情歌舞,不问朝政。熊通顿时气冲牛斗,正要往里闯,却被把守宫门的内侍挡住。吵闹之际,宫正(传令太监)若攸跑了出来,大声说道:“国君有旨,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 斗伯比见状,忙将熊通扯到宫门外的玉阶前。二人面对大街嚎啕大哭,很快引来一大群过往的围观者。 此刻,在楚君熊眴的寝宫内,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舞女正跳着轻盈的霓裳舞,两名妖冶妩媚的歌女倚靠在熊眴左右,不住地把盏献媚,一旁的大夫费无常不住地给熊眴的金爵里斟酒。熊眴怀里搂着美人,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脸上充满乐以忘忧的怡然自得。这时,若攸走到近前耳语了一阵,熊眴脸上当即露出一丝愠怒与不快之色,不耐烦地道:“那就宣他们进来!” 转眼熊通和斗伯比跨了进来。熊眴不满地道:“你俩何故在宫门外大哭?” 熊通道:“臣弟为将死之人而哭。” 熊眴道:“谁是将死之人?” 熊通道:“国君自己。” 熊眴见说大怒,厉声喝道:“你敢诅咒寡人?来人,将熊通拖下去砍了……”话音未落,斗伯比忙道:“国君且慢!二公子并非诅咒国君。” 熊眴道:“他明明是在诅咒寡人,怎么说不是?” 斗伯比道:“国君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没有?”熊眴道:“愿闻其详!” 于是斗伯比道:“从前,有个汉子,妻子早殁,身边只有一个儿子,汉子视之为心肝宝贝,扛在肩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把他当作心尖子、命根子、眼珠子。儿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从小娇生惯养,连半夜要撒尿都懒得爬起来,就躺在床上拉。做父亲的为他做这做那,没有丝毫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