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上午才从乌城折返的金栋,脸上略显疲态,小口品茗,轻轻吹散漂浮在水上的茶叶。 马青山毕恭毕敬站立一旁,“金大人,此次乌城一行,收获如何呀?” 乌城乃是去年江南道洪水泛滥的重灾区,三年前河道重修的大部分河段也在乌城境内。 半月前金栋为了查明真相,还特地找马青山借用了不少青城的管账师爷,甚至还调了三千青城守军随行左右。 这次一回来便急匆匆赶往太守府,就是来还人的。 金栋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收获颇丰。”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马青山脸上立马堆起笑容,“金大人又是大功一件,回京后,圣上必定龙颜大悦,多加赏赐!” 当年江南道重修一事,青城附近的部分河道也涉及其中,只是油水太少且风险过大,以马青山向来小心翼翼的性格,并没有参与到贪墨朝廷公款一事中,现在想来,可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金栋眉头微皱,“马大人是觉得本官此次前去查账,是为了加官进爵吗?” “这……”马青山一愣,尴尬笑了两声。 “还是觉得陛下知道了那帮蛀虫的所作所为,还会龙颜大悦?” “是卑职目光短浅,金大人恕罪!”马青山连忙躬身谢罪。 金栋哼了一声,也并没有过于刁难,转头问道,“魏成的事瞒不了多久,稍后便让你府中的信差带着本官的书信出发,快马加鞭送往天京城,启呈陛下!” 之前金栋大着胆子将此事压下来,便是担心消息传回到尚京城,那帮阉党狗急跳墙,派人下来横加阻拦自己查账。 如今事已办妥,也是时候该给上面一个交代了! 只是可怜那魏成,堂堂东厂三把手,尸体都快放臭了,都没人打理。 马青山讪笑几声,“那金大人的书信中准备怎么写?” 虽然觉得有些痴心妄想,但太守大人还是盼望金栋能给自己的侄子留点面子,若是将实情上报,马如意这辈子的官路可算是毁了! 金栋深吸口气,淡淡回道,“实话实说!” “金大人,是否再考虑考虑,毕竟……” 马青山还想为侄子争取一番,却听府外传来一阵喧闹。 “尔等何人?竟敢私闯太守府,给我拿下!” “混账!此乃当今圣上,你们这帮不长眼的东西,快滚开!” 二人一愣,马青山更是笑了起来,“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竟然有人敢冒充陛下!”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毕竟皇帝若是下江南,必定会事先通知各州、道、府的官员做好迎接的准备,他马青山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金栋莫名感觉右眼皮一跳,心中顿感不妙,起身放下茶杯便往外赶。 马青山虽然疑惑,但也只好跟上,嘴里还小声骂咧。 门口十几位府兵将衣着鲜亮的二人团团围住,一个个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这都什么世道?竟然还有人敢冒充圣上?” “不长眼的东西,都骗到太守府来了!” 敬仁帝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挡在他身前的老太监杜伦一脸愤慨,尖声吼道,“快让马青山出来!” 话音刚落,一众府兵更是哈哈大笑,什么阿猫阿狗,也想见我们太守大人? 领头将军正要下令拿下,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惊呼,“陛下,您怎么来了?” 金栋神色惊慌,急忙跑了过来,对着敬仁帝跪地拜首。 “微臣金栋,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马青山也慌了神,虽说他当官几十年也没见过几次圣上,但他老人家的样貌可是深深刻在自己的脑子里,怎能认不出? “还不快滚开!你们这帮狗奴才,别惊扰了圣驾!” “微臣青城太守马青山,见过……” 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马青山被一脚踹翻在地,敬仁帝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一般,怒不可遏的质问道。 “狗东西,朕的爱卿怎么死的?魏成是怎么死的?!” “他死了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朕?” “说!谁杀了他,是谁?!” 身后的杜伦急忙上前轻轻抚着敬仁帝的后背,“陛下莫急,气大伤身,气大伤身!” 金栋暗暗叹了口气,没想到敬仁帝会毫无预兆的突然私访青城,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陛下,还是进去说吧……” “哼!”敬仁帝一甩袖袍,怒气冲冲进了前堂。 杜伦恶狠狠瞪了二人一眼,立马跟上。 之前阻拦二人的一众府兵,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直打哆嗦,脸色白得如同新扎得纸人一般! 堂中,敬仁帝高坐主位,正是先前金栋所在的位置。 “金栋,你说!” “魏成一个太监,为什么会死在万花楼那种地方?!” 金栋弓着身子,扫了一眼同样面色不善的老太监,沉声道,“回禀陛下,魏公公是为了监督刺客刺杀微臣,所以才会出现在万花楼中。” 杜伦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金大人莫要给一个死人泼脏水,魏公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 “无冤无仇?”金栋嗤笑一声,“这次金某是来江南道干什么的,厂公心知肚明,而魏成为什么要杀金某,厂公会不知道?” “荒唐!金大人一口咬定是我东厂想要对你图谋不轨,那咱家倒想问一句,金大人的证据呢?” “本官有前工部都水监正五品水部郎中于谦之女于妙玉为人证,她便是魏公公派来刺杀本官的刺客!” 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 杜伦眼中闪过一丝暴躁,早告诉魏成,他找的人不靠谱,他偏不听,这下死在人家手里了吧? “金大人莫要说笑,一个犯官之女的话也能当作证据?那我镇国司诏狱中关着的重犯都可以是指认金大人贪赃枉法的证人!” 金栋眉头紧皱,“厂公这是要与本官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的是你金大人!金大人意图抹黑我东厂名声,栽赃嫁祸,可谓居心叵测!” “你东厂还用抹黑?它本来就是黑的!” “陛下,您听到了吗?这就是我朝堂堂二品大员口中说出的话,他……” “够了!”敬仁帝拍案而起,砰的一声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 “朕现在只想知道,是谁杀的魏成,他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