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僵持后,在争取到改‘斩’为‘绞’的情况下,群臣如赵孟启所想,妥协了。 还有附加条件就是,只罪本人,不涉家族,不没财产,可明发邸报,但不公开行刑。 这个便是赵孟启的妥协了,政治嘛,不就是相互妥协么。 这些待遇,是董宋臣和卢允升享受不到的,他们不是士大夫,只是阉人而已。 群臣巴不得将这二人千刀万剐,都觉得是这两个阉狗将文官带进了沟里,甚至对躲藏在宫里的始作俑者阎贵妃也暗恨上了。 随后,君臣双方又就其余官员的量刑,进行了深入而友好的磋商,对于最后的结果,双方都不满意但又都接受了。 四十多名官员,从贬职罢官到流放编管不一而足,国子监的主官一扫而空,御史台也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 至于涉案的白身小吏、平民,就不在今日的讨论范围里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按律执行便是。 另外就是报恩寺那些妖僧,注定是要被千刀万剐的,但作为奸细还有另案需要漫长的调查,偏偏还能多活好几个月。 接近子时,这场漫长的朝会才结束,文武百官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崇政殿,赵官家也摆驾回福宁殿去了。 赵孟启抬头,望着夜空中的半月,莫名想到了那如月般的女子,再过几日,就能看到全月,只是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看到那女子的容貌,菫娘说很美,好想验证一下她是不是说谎。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哼,哥是有志气的人,不能让女人影响了拔刀的速度! 只有这样才能多捅几下。 晃晃脑袋,把杂乱的思绪甩出去,赵孟启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今天,是来到这里后,最漫长的一天,别看他一直漫不经心,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脑子里的十根弦,上紧了十一根。 到了这个时候,等尘埃落定,才真的放松了下来。 总算是站住脚跟了,朝堂这个烂泥塘,暂时可以放在一边了,权谋什么的,实在太讨厌…… “走吧,回家。” “啊?” 黄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上了赵孟启的脚步。 安步当车的走回庆延殿,快到门口,赵孟启有些愕然的停下脚步,一团娇小的身影,正坐在门槛上,依着门框,打着瞌睡。 心头涌出一阵暖流,赵孟启不觉笑了,有人等待,才是真的家啊。 披着一领轻裘的赵菫,手中抱着狮猫,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微微翘着,一脸娇憨。 她脚边趴着的小黑,听到了动静,仰起头确认是赵孟启,便咬着主人的衣裳,轻拽了几下。 用手背搓着,赵菫才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看清哥哥就站在身前,瞬间惊喜起来,“呀!四哥,你可回来了!” 猛地想站起来,却没注意到脚麻了,没稳住,跌坐了回去,狮猫都被甩着丢了出去。 “喵!!”来自真大佬的愤怒。 赵孟启大步跨上前,轻轻将妹妹抱起,慢慢往里走,“夜凉如水,你个傻丫头在这做什么。” “嘻嘻…等你呀。”赵菫依着哥哥的肩膀,也不嫌有些硌人,“这里太大了,娘亲又不在……” 赵孟启明白了,这丫头还是那么的没有安全感,故意打趣,“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胆小,以后,你的公主府也会很大,那你怎么办哟。” “什么公主府?” “嗯嗯,咱的小菫娘,以后就是丰国公主了,自然会有个大大的公主府。” “啊?那娘亲和四哥也住那里么?” “自然是不会,娘亲得住荣王府,我嘛,自然住宫里,或者自己的王府里。” “那我不要,这阵子爹爹总来娘亲院子,老是把菫娘赶开,所以我才想和四哥一起住呢,可四哥你也不要菫娘了么?” “菫娘总要长大呀,过几年,四哥就给找个如意狼君,陪你在公主府住。” “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 说着说着,赵菫就委屈巴巴起来,都带上了哭音。 倒是把赵孟启吓得一慌,不敢再逗她,忙不迭地劝慰,“好啦好啦,不要就不要,那以后菫娘就跟着四哥住吧,四哥去哪里,就带你去哪里,这样可好?” “这还差不多,就知道四哥最好了!”赵菫破涕为笑,欢快地拱着哥哥的肩窝。 “烦死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这混蛋就不能做一次好人?还有你个小豆芽,多大的人了,还要人抱,羞不羞!” 钱朵像只母老虎,叉腰站在寝殿门口,一脸气汹汹,瞪着大眼睛仇视般看着兄妹俩,眼底却藏着一丝吃味。 赵孟启扫了她一眼,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哪里会是被吵醒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 “要你管!?你以为我想在这?哼!” 说完一跺脚,转身进了寝殿,钻进侍女值夜的小阁,狠狠关上了门。 看着消失在门后的背影,赵孟启扯出玩味轻笑,想起白日间钱王妃那手‘趁火打劫’,这钱家为了绑住自己,还真是费尽心机啊。 耸耸肩,抱着赵菫进了寝殿。 床榻足够宽大,赵菫年纪也小,倒不用过于避忌,赵孟启把她放下,给她盖好被子,“傻丫头,晚安。” 随后他也懒得梳洗,和衣在另一边躺下,沾上枕头,便入了梦乡。 到了寅时,赵孟启准时醒了过来,还没张开眼,就感觉到怀里蜷着一团暖暖的小东西。 赵孟启睁开眼睛,借着昏黄的宫灯,温柔地看着睡姿像婴儿一样的妹妹,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怜惜,寻求保护的意识已经刻进这丫头的骨子里了。 或许,她时刻都抱着那只猫,也是因为害怕孤单吧。 小心翼翼起身,轻柔得掖好被子,赵孟启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寝殿。 宫城中,一片寂静,月亮已经落下,夜空依然星汉灿烂。 对于赵孟启来说,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