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几十个老卒单膝跪在面前,眼含热泪。 “尔等这是作甚?”李跃醉眼惺忪,虽说是低度米酒,不过喝多了,照样醉。 “啪”的几声,老卒将手中碗摔碎,捡起碎片。 亲卫一阵紧张,挡在李跃面前。 但这些老卒捏着碎片朝自己左脸狠狠一划,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一日为黑云军,终生不忘,他日国家有战,陛下相召,我等在披甲上阵,再为陛下杀敌!” 刺脸盟誓乃是羌氐习俗。 羌氐被石虎迁入河北后,也逐渐流传开。 “尔等……”李跃心中一阵感动,一一扶起他们,“朕能与尔等并肩作战,开创基业,也算不枉此生!” 兵乃国之精,老卒如此,华夏焉能不兴? 不过心中还是希望最好没有这一天,让他们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 “喝!”李跃端起酒碗,不再矜持于皇帝身份,与他们一醉方休。 周围情绪再度高涨。 李跃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碗,被亲卫搀扶回宫。 这一觉睡得甚是踏实,自从登基为帝后,很少这么敞开心扉开怀痛饮。 醒来后早已日上三竿,漱洗一番,卢青欣喜来报:“陛下,凉州苻雅上表归降大梁!” 李跃一阵迷糊,以为自己听错了,卢青又重复了一次,“陛下大喜,凉州苻雅上表归降大梁,自去西秦王号,降为凉州刺史,镇西将军!” “大善!”李跃精神一振。 苻雅果然是聪明人,天下形势已经不是当年羯赵,他一个氐人,靠着两三万人马,怎么可能压制得住凉州士族豪强? 更何况外面还有姚苌虎视眈眈,内部凉州诸胡也不是吃素的。 苻雅不能团结苻方、苻洛、姚苌等势力,关西注定无法对抗大梁,依附大梁,反而是最聪明的选择。 凉州归附,那么陇西姚苌也就到头了,没有凉州,仅凭一个秦州,根本不够看。 河套的苻洛更上不了台面。 这年头野心勃勃之人很多,但聪明人也不少。 “封苻雅为苍松侯,都督凉州诸军事,加金紫光禄勋,苻雅之子苻绍为散骑常侍,赐黄金五百两,蜀锦三百匹!” 李跃派刘应游说凉州和汉中,还没到地方,一个归附大梁,一个投奔晋室。 形势变化之快,出人意料。 李跃立即召常炜、崔宏前来议事。 尚书台早已收到更多的消息。 “姚苌在陇上厉兵秣马,苻洛屯兵朔方,皆有侵夺凉州之意,臣以为事不宜迟,当速速驰援凉州,以免被姚苌所趁。”常炜拱手道。 苻洛的威胁或许不大,但姚苌威胁极大。 秦凉二州遍地羌人,凉州有破羌、临羌等城,从名字就能看出此地羌人当年之盛。 苻雅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内外夹击的态势,他能在氐秦覆灭之后能让凉州风平浪静,其能力可见一斑。 不过如今洛阳大军正在分田,又有一万多老卒退役,正在重新编制。 受大旱的影响,魏山只有千把人镇守长安,王猛勒兵潼关,镇抚关中,不适合远征,以他身体的状况,李跃也不敢让他去。 思来想去,只有一人。 “传令慕容垂即刻率麾下八千步骑收复扶风郡,威慑姚苌,策应苻雅,高云部攻打云中,牵制苻洛。” 大战打不起来,局部战争可以见机行事。 “西北形势复杂,有不少慕容氏余孽,慕容垂此去,只怕……”崔宏眼珠子一转。 “慕容垂只要不蠢,就不会背叛大梁。”李跃笑道。 慕容垂凭什么发动叛乱? 手下的将士是黑云军,关中一片狼藉,大旱至今都没有褪去,就算他们占据关中又能干什么? 关中大部分百姓都去南阳、淮南避祸了。 以他现在的军功,老老实实留在大梁,以后一个虚封的郡公肯定少不了。 梁国自己不内乱,慕容垂就不会叛乱。 “陛下所言甚是,慕容垂即便叛了,亦无伤大雅,西北本就不是慕容氏之根基。”常炜拱手道。 “朕欲整肃各地镇军,诸位可有合适之人推举?”李跃换了个话题,总是纠缠于别人叛不叛变没意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整肃镇兵最合适的人是王猛,手段果决,行事离从不瞻前顾后,不过偌大的梁国,不能所有事都压在他身上,要给他减减负。 镇军战斗力下滑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没功夫理会,如今氐秦覆灭,总算抽出时机。 若不能独当一面,镇军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还不如让他们老老实实种田。 “此事唯有镇东将军可行。”崔宏拱手道。 镇东将军就是崔瑾,也算半个崔家人。 资历够了,能力也够了,不过贾坚病故后,辽东更需要一个得力之人镇守。 见李跃未置可否,常炜道:“辽东东有高句丽,北有诸夷,镇东将军不可轻动,不如调徐成将军任之。” 两人目光一碰,又各自退开。 自上次迁都之议后,二人关系就微妙起来,有些针锋相对,凡是常炜坚持的,崔宏必然反对,凡是崔宏提出的,常炜也大多反驳。 迁都洛阳,似乎将私底下的矛盾激化了。 不过这也是必然,常炜跟崔宏为首的士族豪强不可能意见一致。 如果他们一条心,李跃这个皇帝就要当心了。 李跃想起一人来,“徐成镇守南阳,经略荆州,亦是重任,不可轻动,不如让桓伊主持如何?” 桓伊文武双全,聪慧过人,简朴率真,在朝中没有党羽和派系,最适合主理此事。 是人才就不能浪费。 另一方面,李跃也想提拔提拔他,也算为李俭打下根基。 太子手下没有班底,则屁股底下不稳,更容易被崔氏掌控。 “既然启用桓伊,不如袁真一统启用,此人领兵几十载,颇有兵略。”常炜建议道。 袁真没经受住诱惑,中了桓温离间之计,丢了东关,被李跃召回朝廷,挂了个兵部侍郎的职位衔,实则养老。 “袁真年迈,难当大任。”李跃一句话就否决了。 他已经多年没有任事,闲散惯了,李跃也不想打扰他,不如将机会留给年轻人。 “唯。”常炜拱手。 崔宏也无话可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