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赵太宁元年,距离石虎登基仅仅三个月,病情进一步恶化,常年卧病在床,时常昏迷,国事皆托付于戎昭将军张豺之手,被梁犊的声势惊吓,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张豺与皇后刘氏勾结,得匈奴人支持,在朝着权势滔天,超过李农、张举、刘群、王谟等其他汉臣。 石斌“平定”梁贼消息传回,石虎大喜,病情似也大为好转。 “……梁贼极其凶悍,司空十万大军不能挡,一战而溃,再战而失洛阳、虎牢,贼军直扑荥阳,凶焰滔滔,天地变色,四海皆糜,儿臣调冠军将军、车骑将军击之,诸部乞活军辅之,大小血战七场,儿臣不避矢石,督战在前,赖父皇洪福,将士用命,阵斩贼酋梁犊……” 张豺抑扬顿挫的读完石斌的奏表,洋洋撒撒千余言,一半为石虎歌功颂德,一半吹嘘自己的战功。 连姚弋仲、蒲洪都只是随口一提,黑云军更是不曾提起。 石虎轻轻一笑,几个儿子中石斌虽然最勇武,但也不过是中人之资,统帅的中军,都是一些卫戍邺城的二线军队,不是精锐。 这一战姚弋仲、蒲洪肯定出了大力。 不过梁犊死在谁手上不重要,关键是他死了。 勉强保住了羯赵最后的体面。 若是梁犊渡过黄河,兵临邺城之下,羯赵最后的一丝威信也会被撤去。 张豺完石斌的奏表,又取来一封奏表,正是司空李农的。 石虎眉头一皱,挥了挥手,张豺再换了一封,是冠军将军姚弋仲的, 不过信的内容却跟石斌大相径庭,详细叙述了整场大战的过程,包括石闵、李跃死守荥阳,石斌遇战而退,蒲洪正面血战高力禁卫,石闵、李跃突袭梁犊中军,阵斩梁犊首级。 奏表的末尾直接劝石虎,“黑云贼颇为劲锐,司空已不能制,陛下若不能用之,当调集南北诸军,及早除去,以免为江东笼络,贻害无穷。” 别人的奏表,石虎半信半疑,对姚弋仲却深信不疑。 然而姚弋仲虽是老成谋国之言,现在的羯赵哪还有力气去围剿黑云山? 梁犊叛乱,从陇西一直杀到荥阳,关中、中原格局皆因之改变。 摆在石虎面前的,是如何填补关中、洛州的空虚。 再说论威胁,还有谁比枋头的氐人严重? 蒲洪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羯赵的心腹之间,石虎明知道疼,也不敢轻易拔除。 “封燕王为丞相,录尚书事,姚弋仲为西平郡公,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参拜不名!蒲洪为略阳郡公,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再升彭城王石遵为大将军,镇守关右!” 石虎一连说了这么多,脸色却更加红润起来,仿佛回到昔日年轻气盛之时。 石斌战场上的表现欠佳,但他能把蒲洪顶上去,说明他有手段、有眼光,知道谁才是心腹大患,这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更重要。 所以石虎更加确定升石斌为丞相是英明之举。 “陛下……”张豺听到这些任命,眉头紧蹙,“蒲洪若入关中,岂非如鱼得水?” 石斌升任丞相,录尚书事,等于独揽朝中大权,没他张豺什么事了。 其次,蒲洪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这分明是将关中让给他。 张豺不敢反对石斌,所以只能抓着蒲洪。 石虎道:“蒲洪已然尾大不掉,调去关中,总比留在河北强甚,且关中已然残破,秦州有麻秋、刘宁、王朗、王擢诸将,大祗(石遵)坐镇长安,能稍加制衡,他在枋头,朕在邺城寝食难安。” 羯赵对付梁犊,已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更别提对付蒲洪。 十数年间,蒲洪在河北已然树大根深,声名远扬。 这一战,更是让石虎见识到氐人的战力。 在石虎看来,如果不是蒲洪正面抵挡住高力禁卫,焉有姚弋仲、石闵、李跃背后突袭? 而且南下平叛的氐军,并不是蒲洪的全部战力。 枋头有精兵四万,都是跟随蒲洪南征北战的精锐。 “那么,司空、修成侯,以及黑云山,陛下如何赏之?”张豺紧张兮兮的盯着石虎。 目前为之,李农、张举、张豺三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没有李农,张豺也对付不了升任丞相的石斌。 石虎咳嗽了两声,脸上一阵潮红,“乞活军只可驱使如牛马,用之如鹰犬,不可令其饱餍,饱餍则必背朕!此战到此为止,传诏,燕王石斌速回邺城受赏。” 李农、石闵、黑云山,都有乞活军背景,从羯人的视角看,永远都是晋人。 就算是养孙石闵,石虎也从未放松警惕,晋人永远都是晋人。 换句话说,石虎可以允许羌人崛起、氐人壮大,却绝不允许晋人势力在羯赵抬头。 这时石虎立国以来以诸胡取代华夏的国策。 李农和张良都是石虎圈养出来的忠犬。 张豺神色略为失望。 石虎却忽然道:“朕卧病之时,汝打理内外,颇有才干,擢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 镇卫大将军是虚职,代表地位。 但领军将军却非同小可,魏晋实行中外诸军制,领军将军便是中领军,统领邺城中军,权力极大。 要知道,张豺只不过是戎昭将军,在羯赵朝堂上比较靠后。 石虎这么多官职砸下来,张豺顿时两眼潮红,感激涕零,声音都颤抖起来,“臣、臣必竭尽所、所能,辅佐大赵!” 张豺不擅征战,却擅长钻营,浸淫权术多年,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诀窍,李农十万大军出战,兵败如山倒,石虎颜面扫地,即便不处置他,但肯定不会如之前一般宠信。 所以石虎需要再扶植一人起来,取代李农。 张豺是太子石世的人,提拔他,等于是在增加太子一系的实力,能与石斌互相制衡。 石虎虽然残暴,篡位二十年来,胡晋诸族俯首帖耳,甘受驱使,足见其威信。 梁犊兵变,很大原因是雍州刺史张茂夺其马,虐待造成的。 说了这么多,石虎有些乏了,挥了挥手,“汝好生辅佐太子。” 张豺拱手告退。 人逢喜事精神爽,平定梁犊之后,石虎感觉要也不疼了腿也不痛了,望着来往婢女们丰盈的身姿,一道小火苗在心中窜起,怎么都遏制不住。 舔了舔嘴唇,指着两名婢女,“侍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