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毁陵
萧言舟没正面回答,而是摊开手,将掌心内精巧的金铃铛给她瞧。 铃铛足有三只,约核桃大小,其上镂空雕花,里头发出叮铃脆响。 谢蘅芜凝眸瞧了片刻,才认出来这究竟是什么。 她不由将被子又紧了紧,装傻道:“陛下,这铃铛是挂在哪儿的吗?” 萧言舟弯唇,掌心合起,将铃铛收回。 “阿蘅晚上试试便知晓了。” “阿蘅一定会让它……响得更好听。” 谢蘅芜这下彻底明白了,抓过身后的软枕就丢向他。 萧言舟笑着接下:“好了,孤带你出去,这里让他们来收拾。” 收拾…… 谢蘅芜瞥一眼榻间地上的狼藉,无端有些羞赧。 哪怕知道和萧言舟……一起是正常的,甚至于现在才真正实现才是不寻常,但想到宫人们,特别是梨落会瞧见,她便十分不好意思。 谢蘅芜磨蹭着,想让萧言舟先出去,好让自己先消灭一些痕迹。 然后者以现在不穿衣裳,今日就别穿了相威胁,成功唬到了她。 但谢蘅芜又犯难。 昨日情况特殊,没有备下换洗的小衣。 现在她……穿什么呢? 无奈,谢蘅芜只得看向萧言舟。 “陛下可以让梨落进来吗?” 他眯了眯眼,神色微微不悦:“怎么,孤在你眼里是死人不成?” “说吧,做什么。” 谢蘅芜细声细气:“陛下还是让梨落来吧……” 萧言舟不言,只在榻边沉默地看她。 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她看得直到愧疚为止似的。 谢蘅芜还是妥协,不情不愿地说了放自己小衣的柜子在何处。 其实萧言舟是知道的,在上一次潜入殿中试图寻找她欺骗自己的证据时。 但他那点恶趣味,就是想听谢蘅芜自己告诉他。 他在那柜子前停留了许久,指尖虚虚点过每一件,似是在精挑细选着。 最终,萧言舟选了件绣鸳鸯的藕荷色小衣。 轻薄的一点布料被他捏在掌中,越显小得可怜了。 谢蘅芜本想伸手去接,哪知他丝毫没有要递给她的意思,还挑眉道: “孤给你穿。” 谢蘅芜自是不愿,然后,萧言舟就摇了摇那铃铛。 狗皇帝,威胁她! 她愤愤盯他,后者非但不怵,还又摇了摇铃。 为了能有一个安生的白日,谢蘅芜选择暂时屈服。 她背过身去,将锦被拉下。 哪怕有了最亲密的举动,可于光亮之下与他坦诚,她还是几多不好意思。 说到底,她也才刚过完了十八岁的生辰。 幸好萧言舟说到做到,说是为她穿衣,便只是为她穿衣。 系上带子时,有些粗糙的指节不可避免地碰到她后腰处,令她轻颤了一下。 萧言舟瞧在眼底,末了,相当坏心眼儿地在她腰窝处一划。 谢蘅芜低呼一声,扭过身瞪他。 这衣裳穿得并不算快,萧言舟磨磨蹭蹭的,总是试图给自己些好处。 谢蘅芜没忍住,打了他好几回。 “陛下要带妾身去做什么?” 终于穿好衣裳后,她坐在妆镜前,拿着簪子在发上比划,一面问道。 萧言舟应一声,俯身将她自后罩住,手掌越过她手,选了一支发钗。 “去皇陵。” 他说着,将发钗往她发髻间戴去。 “皇陵?” 谢蘅芜不免疑惑:“今日是什么祭祀的日子吗?妾身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着?” “不是。” 当然不会有消息,是他一时兴起罢了。 自从岫书苑与太学合并后,有几个贵女便退出了,倒是崔露秾,还相当执着地待在里头。 崔左丞顶着莫大的压力,三天两头便上折子参此事。 折子被烧了一回,他便再递第二回。 简直阴魂不散。 顺便还联合了许多老臣,搬出先帝来与他施压。 萧言舟生平,最厌旁人以先帝或是崔太后的名义来催逼自己。 他本就不满,加之抱着逼迫崔太后尽快动手的念头,便有了今日这主意。 萧言舟原先想瞒着谢蘅芜自己去的,可想到不久前两人说过的话,他最终决定还是将她带上。 “你不必出现,跟着霍珩就好。” “他会将你藏好。” “你只需要……不,都不需要看着,你只需要知道就好。” 谢蘅芜听出些不对劲来,不由按住了他要去取耳珰的手。 “陛下想做什么?” 萧言舟抬目,在镜中与谢蘅芜对视。 他深黑眸中,暗色如潮水般涌动。 — 被霍珩带着的谢蘅芜,总算知道为何萧言舟说要将她藏好。 原来是要来皇陵。 霍珩目不斜视站在一旁,两人之间保持着分外安全的距离,甚至于霍珩带她飞来此间,不得已与她发生触碰时,他的那只手竟是被布盖着的。 皇陵本无遮无挡,但霍珩便是能找到一个不被人发现,又能看清楚全貌的地方。 萧言舟鲜少来皇陵祭拜,守陵人见到他时也颇为意外,赶紧上前讨好。 他从守陵人手中接过三炷香,拿在手中,却没有半点要拜的意思。 下一瞬,上头摆放的先帝牌位倏忽滚落下来,不等慌张的守陵人上前,萧言舟就先拿过了牌位。 守陵人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萧言舟将掌心一握,那牌位,生生在他掌中碎成了齑粉。 守陵人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嫌恶地将掌心残余粉末震去,看一眼两边呆若木鸡的羽林卫,拧眉: “愣着干什么?” 众人才应声而动,往先帝陵去。 在陵前,已停着一棺椁,却不是先帝的,而是陈皇后。 陈皇后当年因罪被贬,打入冷宫,死后也不曾被妥善安葬,随意丢了乱葬岗。 这么多年自然是找不回尸骨了,只能勉强凑出些她曾经的衣裳,做个衣冠冢。 那棺椁中放着的,便是陈皇后的衣裳。 先帝曾下令,绝不与陈皇后合葬。 萧言舟想着,冷声吩咐道: “开陵,把陈皇后带下去。” 羽林卫们只犹豫了一瞬,便上前行动起来。 几人抬着陈皇后的棺椁,进入了先帝陵。 萧言舟冷眼瞧着,目中并无波澜。 陈皇后固然可恶,但应当死无葬身之地的,另有其人。 至于她还有先帝……他与死人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