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几人闻言,皆是一阵吃惊。 “快快进殿汇报!” 话音刚落,黄皓手持一封书信进了大殿。 “启禀陛下,汶山、汉嘉二郡都护府来信。 送信之人现在门外,不知陛下是否准其进殿汇报?” “看来汶山郡那边出的乱子也不小啊! 送信者何人?” “回陛下,是……是都护府主簿来忠之父,来敏!” 众人听是来敏,脸上先是慌乱,而后又一阵嫌弃。 李世民则是忽然想起了那个经常口出狂言,被多次罢免又启用的狠人。 自从北伐之时被丞相贬为庶民,至今还一直闲赋在家。 虽如此,来敏却是实打实的忠君之臣,甚至还是刘禅东宫旧臣。 上次自己选其子来忠平叛历练之时,还想着有朝一日寻个由头再令其复回朝堂呢! 想到此处,李世民又看看身边几位心腹之臣恐慌、厌恶之状,笑道: “诸公不必如此,来敏不过是言语张狂些,处事洒脱些罢了。 在朝堂之上几度沉浮,还能若无其事的生活,已经超过太多人了。 诸如李司徒、杨仪等,不都是一次罢免就寻死觅活,一蹶不振?” “陛下要这么说,还真是。 来敏如今也已过花甲,多次沉浮不但没忧愤成疾,反而越活跃精神了呢!” “黄皓,去将来敏请进殿中,朕要听他亲自汇报!” 黄皓将书信双手呈上,待陛下接过信后,躬身出了大殿。 “稍后来敏至,诸公可不要再这般面色不善了。 朕不想他将精力都用在如何与诸公争论上,主要还是以听取汶山情况为主。” “那是自然,吾等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岂能容不下他几句狂言?” “如此最好……” 几人正交流时,黄皓引着一位六十岁上下,看似傲然脱俗的文士进了金银殿。 刚一进殿,还不等黄皓引荐,那文士一甩袍袖,负手行至大殿正中,正身稽首道: “闲人来敏,参见陛下!” 紧接着,又负手向蒋琬等人点头道: “许久不见,诸公别来无恙啊?” 几人见来敏只拜陛下,却对自己如此无礼,刚有所缓和的面色,一下又阴了下来。 李世民不想众人争论,赶忙挥手示意众人噤声,而后笑着对来敏道: “敬达还是如先前那般洒脱不羁,眼看年过花甲,精神却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来敏随随意拱手一笑,而后眯眼道: “吾当丞相故去之后,陛下真的性情大变,显露明君气质。 如今看来,他人恭维之言不可尽信,凡事还需眼见为真!” 言罢,径直走向下首席间,掸掸席上尘土,咂咂嘴后,极不情愿的跪坐席上。 “陛下独掌朝纲也近一年,怎的还只在小小益州折腾? 昔日先帝、丞相北伐大业怕是早就忘诸脑后了吧? 这些也就罢了,毕竟一州对九州,优势在魏。 只是蜀中区区一州之地,陛下居然都折腾不明白? 怎的还能让益州诸公在陛下眼皮底下闹出这偌大的动静?” 蒋琬等人见状,不由想起了之前那些在朝堂或私下与来敏对线的日子。 几乎同时,几人浑身一颤,不由心疼的看向陛下。 李世民本来想着,自己上一世什么场面没见过?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哪个是省油的灯? 更别说还有号称能“梦中斩龙”的谏臣魏征了。 如今区区一个来敏自己还能容不下? 看见来敏一举一动,听过其一通揶揄之后,饶是两世为人的李世民,也不淡定了。 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了…… 强行使自己静下心来,李世民艰难挤出一丝笑意,和声道: “敬达所言不无道理,朕受教了。 之前朕曾定下‘飞箝’之策,旨在引诱益州诸公犯错,好借机整肃朝堂乃至地方。 如今敬达所见之状,皆在朕掌握之中……” 不等陛下说完,来敏不屑一笑,阴阳道: “陛下可真是‘运筹帷幄’之君啊! 好一招‘飞箝’之策,飞到自己治下太守性命不保,陛下居然还能端坐殿上。 在下佩服!” 听到“治下太守性命不保”,李世民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目的是了解急情,而不是与来敏扯皮…… “哦,敬达倒是提醒了朕。 此次敬达不是带着汶山都护府消息而来吗? 还请敬达暂且将朕功过、能力之事放在一旁,将郡中急情道出!” 听陛下这么说,来敏算是露出一丝赞赏之意。 “这次陛下所言,总算是有了点明君的意思。” 言罢,莱明起身向陛下恭敬一拜,而后正色道: “回禀陛下,汶山、汉嘉都护府从事来敏,奉命前来禀报汶山急情!” 见来敏忽然正经起来,李世民还有些不习惯。 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与其交流的方式不对,这才令其连续出言不逊。 “来从事,请奏!” “汉建兴十三年四月末,汶山太守习承业奉命统计郡内蛮夷民户。 包括魏狼等在内,众多蛮夷部落皆大力配合。 唯独郡内新置换土地管事,李仁多有不服。 习太守上任不久,对于汶山形势不甚熟悉,导致李仁钻了空子。 李仁恶意谎报新置换土地数量,私自威压魏狼等蛮夷部落首领,抢夺其土地。 众蛮夷群情激奋,上报都护府、郡守府。 习承业查明真相后,训斥李仁并判其杖刑、归还强占土地。 此事过后,郡守习承业在家中遇刺,伤及心肺,命在旦夕。 都护府都尉张嶷怀疑李仁报复,已将李仁再次抓捕,派吾进京上报,等候陛下发落!” “什么!伤及心肺,命在旦夕? 习承业乃吾荆州人士,随先帝入蜀之后,连任多地县长、郡守。 如此忠心强干之人,就这样受难,岂不可惜?” 蒋琬听说荆州良才遇刺,情绪激动,不可置信的看着来敏。 来敏双眉紧锁,厌恶的从鼻子里“嗤哼”一声。 “此等疯癫胆小,毫无城府之人,怎能为百官之首? 忠臣良将,当为国家尽忠。 战死疆场为国捐躯,是为英雄。 难道治理州郡卒与任上者就不配为英雄? 习承业兢兢业业,廉正无私,因公遇害,怎能叫可惜? 吾以为,令人敬仰、惋惜才对!” 蒋琬本来就惊疑伤心,火气正大,又听来敏如此揶揄自己,不由瞪着来敏激动道: “汝……汝这狂徒!竟然敢在此大放厥词! 吾感叹习承业不幸,汝却来挑吾话中之理?” 吴懿等人见蒋琬气冲天灵,想起昔日杨仪之死时蒋琬被气得晕厥的情况,赶忙上前安抚蒋琬情绪。 来敏见状,又是一声嗤笑: “陛下心腹重臣,个个这般大惊小怪,气量狭窄,我大汉何时才能与魏吴争雄? 昔日丞相事必躬亲,为汝等庸才不知遮了多少丑! 如今没了丞相,吾看咱们也翻不起浪来,不如早日降了魏吴,以免黎民受苦!” 李世民在旁观察揣摩,渐渐明白了来敏性情。 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李世民试着问来敏道: “敬达,以汝观之,李仁背后是否还有他人指使? 这李仁又有何本事,竟敢公然威胁魏狼等人,抢夺其土地?” 此话出,蒋琬等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本以为陛下要喝斥来敏,为蒋琬出气,或是治他个“目无尊卑”“以下犯上”之罪。 但见陛下非但不急,反而谦虚发问,几人一时忘了方才之气,惊异的看着陛下。 来敏此时正面对蒋琬等人发笑,忽闻陛下虚心发问,而且所问正是今日商议主题。 “哈哈哈!果然如张嶷、董厥等人所言,陛下确实大有改变!” 言罢来敏转身欣慰看向陛下,稽首拜道: “若此时乃陛下平常之态,吾大汉当再兴盛矣!” 说着,行至陛下面前,手指龙案之上的那封书信。 “张嶷、董厥、吾子来忠看法已在信中。 陛下可随时拆阅。 之后,吾再将自己心中所想道出。 陛下可根据吾等谏言,自行判断此事当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