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空印大案
洪武九年六月,今天朝会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洪武皇帝早就已经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了,他的面色平静,身子坐得笔直,目光扫过下方的群臣,带着些许与以往不同的意味。 相比如平素那庄严的气氛,此时的朝堂上多了几分冰冷与肃杀。两旁站立的大汉将军数量较之平时多了三倍,更是手掌紧握住武器,目光森然地盯着他们。 随着开朝的号令声响起,便有官员走出人群,想要开始今天的奏报。 然而他得到的,是一句淡淡的话语:“此事,推后再议。” 所有官员都从其中感受到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 大殿陷入了寂静之中,再没有人不长眼地出来禀告事务了。 这个时候,皇帝才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在整个大殿里回荡,所有臣工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朕听说,户部审阅天下账册之时,因地方时有疏漏,便有官员提前以县衙大印印空白纸上,到时即填,名曰‘空印’,可有此事?” ??? 下方,诸官面面厮觑。 这里面,有人听说过,甚至他就是直接办理者;也有人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但无论是谁,都对陛下突然提起这个感到莫名其妙。 这在他们眼里,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下级们图方便想出来的招,仅此而已。 只有严世钦的内心一颤。 国公说的话,应验了。 还好,湖广司从来没有允许过空印,这件事再怎么样,也与他无关。 想到这里,他松了一口气,于是开始心安理得地继续看事情的发展。 下方,没有人回答皇帝的问题,但这似乎又在情理之中。陛下显然是对此事感到不满,但是这件事情情况复杂,如果要找根源,当然要说十三司郎中;可是真要说责任的话,郎中们隶属的司务、侍郎一个都跑不掉;背锅的话,又要老大尚书来。 可是这个时候谁跳出来,谁就要触陛下的霉头,都不是傻子。 于是众人把目光转到了真正的大佬身上。 百官之首,左丞相胡惟庸;中书左丞,严凌;御史台左御史大夫,汪广洋。 但是小官们能懂的问题,这几个老油条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和他们半毛钱关系没有,干嘛要出头。 一时,朝堂寂静无声。 “周斌,你给朕解释解释吧。”洪武皇帝声音平静地点了名。 户部尚书周斌内心暗暗叫苦。但是已经被叫到,是装聋作哑不得了,他只能出列,脑海中飞快构思着回答的话语。 “禀陛下,此事臣也有所耳闻。” “起因乃是各县财政时有疏漏,而赋税(实物税,即粮食)运输过程中也难免有所损耗,地方所缴纳与户部所称量不符,则账册不得准,由此导致来往达数月之久者有之,才有臣工出此下策。虽是臣下擅专,然念官员千里有奔波之苦,还望陛下体谅。” 他还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这件事情从元朝就已经开始了,大家一百多年都是这么干的,没人觉得有问题,习惯了。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一方砚台自上方砸下,重重落在他的头上,竟然直接把他砸得头破血流! 诸臣尽是目瞪口呆,没料到皇帝竟然会直接动手!抬头,见朱元璋已经站起,怒目圆睁,这才意识到,朱元璋并不是以此想要小惩大诫,而是真正已经盛怒! 周斌更是被吓得磕头如捣蒜,脑袋上的鲜血淋漓,顺着皮肤落在鲜红的地毯上,也不敢去擦拭。 这个时候,朱元璋终于抛开了伪装,他站起身,怒吼之音在整个大殿回荡。 “今日可以擅用大印,明日便可将印章挪为私用,之后又当如何?” “账册乃国之重器,理应由府县主事之人核对,才可上呈,尔等私自填写,什么奔波之苦,分明是视国法于无物!” “朕又怎么知道尔等填的数字是否正确?若是乱填,岂不是任由尔辈贪污!竟还敢妄言辛苦,朕看分明是欺君罔上,目无尊法!” “尔等眼中,是没有朕这个皇帝!”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震惊,这句话可谓是相当的重了,那周斌双臂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朱元璋的怒气却似乎没有发泄干净,他下令道: “拖下去,押入大牢!” “将户部所有官员,给朕一并拿了!” 大汉将军立刻站了出来,冲进官员群中,开始锁拿要犯。他们显然早有准备,户部的官员一抓一个准儿。 其余的官员们则是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名又一名官吏被从人群中揪出来。 法不责众,这是亘古以来的道理,就是谋逆大罪,也没听说过跟着造反的军队给你杀个干净,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件事情会以周斌倒霉,最多再加上那几个郎中,也就够了,没想到一整个户部竟然一个没剩下。 “陛下,冤枉呐,陛下!臣从未做过此事啊!”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声音传出,却是在喊冤。 “你有何冤?”朱元璋叫住了那几个士兵,“怎么,户部这一滩泥淖里,难道出了朵莲花不成?你叫什么名字?” 严世钦此时衣冠不整,脸上却写满了疑惑,并没有半分的畏惧,倒满是意外之情。 “禀陛下,臣乃是户部湖广司郎中,严世钦。” 严世钦? 顿时,大半个朝堂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严凌的身上,朱元璋的眼神也若有若无地扫过了他。 严凌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臣任职一年有余,从未许空印之事,请陛下明察。”那边,严世钦还在大声辩解。 ----------------- PS:因为网上都在传洪武四大案三个是朱标主办的,所以我今天花了一个多小时搁那翻明史和明实录,又各种找资料。 朱标这个时候确实已经开始辅佐朱元璋处理政务了,但是说他主办三大案,却是没找到证据。倒是在《明史·兴宗孝康皇帝列传》中找到了他“友爱”、“其仁慈天性然也”的记录,《明实录》也说他仁慈过了头,我感觉那三大案可能还真不是他主办的。 大家有相关的史料吗?有可能是我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