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真正的将才,不在于兵力的多少,而在于心谋与勇略。宋歆这一计,胜在其出其不意的心机。” 他深深叹了口气,目光沉重,望向自己的儿子。站在一旁的于圭,眉头紧皱,明显对父亲的夸奖感到不满。他望着眼前的一切,语气中带着困惑和几分不甘:“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歆为何能如此轻易击溃陈兰的大军?” 于禁见儿子仍未明白,眼中露出几分失望,缓缓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明白吗?” 于圭咬紧牙关,沉声道:“还望父亲为我解惑。” 于禁目光深远,继续解释道:“此乃宋歆布下的连环计,吸引陈兰倾巢出动,随后又悄然布置兵力,占据了制高点。借助地势的优势,将敌军堵截在山道上。导致他们心生恐慌,一旦阵型混乱,军心崩溃,整个大军便不攻自破。” “可陈兰为何会如此轻易上当?”于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于禁摇了摇头,耐心说道:“宋歆先利用我们大军内部潜伏的奸细,故意泄露拔营南下的假消息,陈兰和梅成必然谨慎观望,但宋歆又连续攻打敌军三座营寨,做出攻山的假象,同时还暗中散布自己的兵力情况,为的就是让陈兰相信,宋歆不过是为了掩护大军撤退,故意装作全力攻击。” “但他攻破三座营地,又装作强弩之末的样子,故意丢掉两座营寨。陈兰大军断粮本就急于下山,见此情况,原本的怀疑消散。以为宋歆只是为了掩盖我军拔营的行动,便大胆率领全军下山,准备抢占先机。” 于圭沉默了片刻,思索着父亲的话,接着又问道:“父亲,那宋歆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山顶呢?” 于禁看向远处的山峰,缓缓说道:“你可还记得,宋歆有一支百人左右的小队,一直在山中劫夺陈兰的粮队?他们显然是通过山间的悬崖秘密攀上山顶,趁陈兰全军下山时占据险要地势。如今,宋歆的部队居高临下,把陈兰堵在了山道上,进退维艰。” 于圭听完,终于恍然大悟,但也沉默下来,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似乎为宋歆的计策所折服。 于禁斜视着于圭,语气深沉:“锐方,你还想和此人争斗吗?” 于圭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山下一声声的呼喊不仅击溃了敌军的最后防线,也重重击打在他的心里。他终于明白,自己与宋歆根本不是一个层次。宋歆之前没有对付他,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对方不屑。 “父亲,我还有机会吗……”于圭低声问道,心中满是失落。 于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些许安慰:“接下来南下围剿雷续,丞相不会让宋歆继续南下了。” 于圭闻言一愣,怔怔地望着父亲,困惑地问道:“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歆这次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为什么不让他继续南下?” 于禁目光深远,缓缓解释道:“丞相手下将帅众多,派系复杂。河北、颍川、兖州、徐州,甚至谯郡,各地的势力盘根错节。厚此薄彼,都会引发内部分裂。宋歆虽然出身兖州,但他与魏通结拜,早被颍川那些士人视作自家人。而我们泰山和东郡人,曾与他有过摩擦。相比之下,宋歆自然更亲近颍川士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陈康叔侄二人胆敢冒领他的功劳,乃是大罪。如果不是背后有冀州人暗中支持,他们岂敢如此放肆?” 于圭仍然有些不解,问道:“这与丞相留宋歆在此地,不让他南下有什么关系?” 于禁看向天柱峰上摇曳的军旗和升起的黑烟,淡淡道:“自从南下以来,宋歆立下了诸多战功,按理说给他个偏将也不为过,但丞相却只给他升了两级爵位。” 于圭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此战宋歆包揽了所有功劳,那河北、兖州、徐州,甚至谯郡的将帅会怎么想?丞相当然要权衡利弊,不得不深思熟虑。”于禁沉声解释道。 他继续说道:“陈兰、梅成二人只是雷续的爪牙,宋歆已经为我们剪除了两臂,这本身就是巨大的功劳。真正的决战,是与雷续的主力之战。而这一战,丞相不会让宋歆参与。甚至那些颍川人,也可能被安排在后队,作为预备力量。” 于圭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恍然大悟道:“多谢父亲指点,儿懂了!” “今后不要再与刘糜那类不三不四的人交往,”于禁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为父舍下脸面去与宋歆示好,也是为了防止他日后针对你,甚至为了防止冲公子日后对你不利。” 听到父亲的严厉告诫,于圭心中充满惭愧,低下头说道:“父亲屡次教训,儿子都未听进去,这次我定然不会忘记父亲的教诲,再不犯错。” 于禁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一丝忧虑:“若冲公子能够顺利成年,日后必然会接替丞相之位。到那时,宋歆定会受到重用。希望他不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能放过你。” 于禁想到那块黑色的典校署令牌,心中掠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不将宋歆的另一重身份告诉儿子。 于圭此刻抿着嘴,心中满是后怕和庆幸。他感到幸运,若非父亲从中周旋,自己恐怕早已被宋歆算计。 “等此战结束后,”于禁叮嘱道,“你代为父亲送些粮食和箭矢给宋歆,以示友好。” “儿子谨遵父命。”于圭恭敬地回应,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再也不会轻视宋歆,今后一定小心行事。 …… 两个时辰后,山坡上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一处处乌黑浓烟中,散落着烧焦的尸体和凌乱的兵器,残酷的战斗痕迹无处不在。 宋歆、张虎、周中、邹益四人都是浑身浴血,他们走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面前停下,几名陷阵营士兵正将他牢牢压制在地。 “陈兰将军,别来无恙?”宋歆俯视着倒在地上的陈兰,语气平静。 陈兰抬起头,看见面前的少年,哼了一声,眼中满是苦涩:“你就是宋歆?” “在下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