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到了三十年前的龙都城,许多在场的老人都有印象,笃山伯苦笑一声,出列说:“龙都城到大道帝时最为鼎盛,犹记当年年少时,万国来朝,城内金发碧眼的胡姬比比皆是,乌桓、北夷、南蛮诸国王子宁愿做一汉民,不愿回国做国王。”的确,大道皇帝虽然在位短短十七年,然而为帝国累计了巨大的财富,那财富让太乾帝用了二十九年,而今到了大德帝时,反而国库空虚,连粮仓里的粮食都凑不齐了。 大德帝问道:“三十年前龙都多少户人?” 王承道:“户百万,人丁二百四十万。” 大德帝看了看笃山伯道:“伯爷,你有何见解?” 笃山伯道:“依老臣看,这张孝武既然有本事提出木城防疫八策,自然有本事提出圣国防疫八策。且以法度,外臣每隔三年必须觐见天颜亲自向吾皇汇报各地情况,不如趁此召见张孝武。” 张宽道:“臣附议!” 王承也忙说:“臣亦附议!” “臣附议。” 随后石翀出列,向皇帝讲解移民永州一事,提出因为瘟疫关系,极可能引起南北方百姓的对峙与冲突,希望朝廷派遣大军镇压。大德帝询问笃山伯,笃山伯当即保证派遣禁军一支军队保护石翀,并归石翀调配,这支军队便是青龙军第六团。 随后众人依次奏报,又处理了几桩朝事,已然到了正午,众人渐感疲倦,大德帝也打了个哈欠,御官见状立即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忽然,久久不言的贺兰宗起身出列,道:“启禀陛下,臣要弹劾两狼关守将,狼卫统帅慕容延,慕容延有六大罪!” 百官与皇帝又是浑身一震,连笃山伯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贺兰宗,因为他们此前并没有说到此事,怎么突然就弹劾慕容延了,还六大罪? 笃山伯自然知道这青龙军与狼卫冲突一事,可双方随后平息了下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变故,也并未死伤一人,他以为青龙军这便偃旗息鼓了,岂料到青龙军依旧记着仇恨。这会儿贺兰宗居然在大朝典时公然弹劾郢川侯,无论弹劾成功与否,他们其中之一必然有一人要撤掉士族爵位。 “这个疯子!”笃山伯心中暗暗怒道。 张宽也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笃山伯,意思是莫非你授意与他?笃山伯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大德帝脸色一沉,道:“贺兰爱卿,你可知你弹劾之人是谁?” 贺兰宗朗声道:“臣自然知道,此人便当朝郢川侯,开国十三功臣之后,慕容家族世代镇守两狼关,狼卫真正的主人。无论谁做狼卫统帅,最终,狼卫始终掌握在慕容家手中,那狼卫就是慕容,慕容就是狼卫。长此以往,国家危险,陛下危险,江山危险了!” “你混账!”顿时有大臣大骂道,“岂有此理,空口白牙,岂容你如此污蔑当朝重臣?” “陛下,此人信口雌黄,实乃乱国之辈!” “目无尊长,一介小小军候,胆敢弹劾便将大将!” “包藏祸心!” “此人一派胡言,断然不能有此惯例!” 大德帝反倒精神了起来,他自然知道贺兰宗,这贺兰宗的母亲是自己的姑姑,贺兰宗算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按照辈分算来,贺兰宗算是他的表兄,不过贺兰宗的母亲兰仪公主乃一介宫女,地位不高,以至于在皇亲国戚中也没有太高地位。而兰仪公主嫁给了贺兰王,也不过是用来拉拢归化小族,三品的闲散郡王。 他抬起头问:“贺兰宗,你可知随意弹劾侯爵的下场?你是不是不想继承郡王爵位了?” 贺兰宗朗声道:“众人尚未听取我弹劾的六条,又岂能知道我是空口白牙污蔑他人?还请陛下允许我在此将郢川侯罪状一一列出!” 笃山伯恼怒不已,他气恼的是这贺兰宗居然向自己隐瞒如此重要的事,居然当朝弹劾边关统帅,而这个贺兰宗还是自己带到朝堂上的,这岂非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弹劾慕容延是自己授意?这个贺兰宗居然胆敢利用自己的信任来弹劾边关重将,如果由他弹劾,以后这种黑锅定然由自己来背。亏得他还看好这个贺兰宗,本打算提携他作为禁军第一团将军,看来这个人也是一个不受控制的人,不可重用。 于是,笃山伯忽然大喝一声道:“陛下,此人疯言疯语,当插下去。” 张宽与王承等人心中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笃山伯,两人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笃山伯这是在做甚?将朝廷武将从大殿上插下去,这话只能从皇帝口中说出来,而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此时更应谨言。 这笃山伯竟然代替皇帝,下令将弹劾大臣的武将插下去,这岂非要凌压天子一头?你有何能耐代替皇帝下令? 百官也神色各异,便是一直支持笃山伯的兵部尚书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今日笃山伯之举太过霸道,将百官置于何处? 便是殿前将军也惊讶不已,他是插,还是不插? 那笃山伯自然是因为脾气火爆,可话说出口后,便后悔了。 大殿之上他岂能让人将大臣叉出去? 一时之间,整个朝廷竟然没有人敢发出声音了。 贺兰宗知道笃山伯一定会维护郢川侯,所以他反倒不怕什么,直接说道:“陛下,贺兰宗忠心为国,有本启奏,若有人阻拦与我,才是真的包藏祸心。” 笃山伯道:“陛下,此人信口雌黄,实在不配为一营军候,我边关重将一心为国,又岂能容许他人污蔑,寒了边军的心?若这个口子一开,那其他边关重将又会如何去想?” 兵部别驾罗修上前道:“陛下,边军饷银向来是朝廷支付一半,地方支付一半,因此地方有些许不妥,也在情理之中。贺兰军候弹劾,又从何说起?若是日后边军怕这个怕那个,只怕才是真的兵力疲惫,人心不稳,谁都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没有了斗志与军心。陛下,臣以为,贺兰宗将陛下置于此般境地,实乃欺君之罪,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