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浓烈的眷恋感变成缕缕娇喘却无从自察。对面的男人似乎在说些什么,可发烫的皮肤灼烧了听觉和判断力,除了喘息之外的任何响动在她的世界里悉数成了缥缈之音。 他震惊失措,暗暗懊恼自己失了主动又疑惑不解,觉得自己着了她的道儿,他试图推开,手臂却不停使唤的环住她细软的腰间。终于,在女子滚烫的气息和柔软中弥散了思绪。 早在先前的诡秘林替她包扎时窥见其玉体,可确与此刻的情况大相径庭,那时的木心沉沉昏迷着,只让他觉得莫名的揪心懊悔;而此时的木心却如白莲染血,风情妖冶与平日里那个清丽素雅的女子大相径庭。 领将失控乃兵家大忌,与朔宁王亦是如此,欲望的燎原让他心底产生是羞恼之感,眸中恨意凌厉随着不可揆度的脱缰越发凶狠。偏偏那冰肌软骨中药香馥郁肆意,他听见自己的名字在她舌尖低喃婉绕,心头汹涌的羞恼刹那成了绕指柔情,狠厉尽退,温柔渐上。 烛烬月沉,他被她蔓藤般缠绕的四肢扰的难以安眠。侧身望去,她却安稳的令人羡艳,这世上狐媚之术他早就从嗤之以鼻到麻木不仁,可她骨中苦香,一点点侵蚀着他的防御和冰冷。 天气渐暖,晓光初上,晨曦微透红帐,木心于一片狼藉中晃着脑袋费力睁眼,忽而意识到不同寻常的异样。确认过自己没拢完全的内衫,昨夜记忆细拾清晰,木心躺回枕上狠狠松了一口气。 不似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也不似寻常妇人娇羞含情。朔宁王听着她那声叹息不可思议道“即便是完成任务,也没有你这样敷衍的。” 意识到他清醒的木心鼻尖沁汗,速速起身又复而跪地,惭愧低头:“木心生来热体,喝不得这样烈性的合欢,实是……”她有些懊恼撑着头喃喃自责“怎的会喝不出呢?”她眼神转向喜帕内的花生酥,用颤抖的手狠狠的拍拍自己的头,零落的理智慢慢从天而降,落在自己全是悔恨的眼中“是花生酥。”花生酥完美的盖住了酒中的迷情之物。 “你的忠心……”他幽幽支起上半身“半分诚意也没有!” “嗯?什么?”木心满面通红,羞恼万分,却被他逼视不得不结结巴巴极尽全力解释,她颤颤朝外指着散落一地的画卷“我……我……”横着心硬着头皮,她虚弱道“我也不是全合着礼数进来的,不曾……不曾有人教我如何做。”她惭色渐上,低头更深“我头日看见那些画,觉……觉得心里怕的很。”再深吸一起看着狼藉酒壶依旧疑惑“我房里从来都是清酒,怎的变成合欢了?” “没人教?怕的很?”他挑起一眉“本王看你轻车熟路得心应手的很……” 木心实是羞惭难当,仰天长吸一气,双手合十告饶求他住口“木心知错了!”她辗转跪两步朝外倔着小脸“木心今日就替您料理了那千年老参,还您昨夜虚耗还不行吗?!” “更衣!”朔宁王斜瞪站起身,懒再多理。 “是,今日该入宫的。”木心用手指拢拢自己的头发,急急起身抱来朔宁王的深衣和朝服。 晨曦的阳光入室,亮堂堂的照着房内的喜字,木心穿着睡衣散着头发,一点点的帮他更衣束发,一个恍惚间,有种得偿所愿的温和之气溢满胸膛。这样平凡又温暖的清晨,若是这样淡泊的过一世,该有多好。朔宁王看着铜镜里给自己束发的木心,许是有了一样的感觉,呆愣着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明亮。木心恍惚间竟发现朔宁王从没有过的一瞬笑容,更是心情大好,似乎这真的是一双郎情妾意的新婚燕尔。 木心只伺候师父换过外袍,从未穿过男子的朝服。没了下人们,只得急赤白脸的绕着朔宁王团团转,纠缠着各种繁复样式。 虽然朔宁王依旧不动声色耐着性子站着,木心也能从他换了频率的调息中感受到嫌厌。足足比平日里多用了一倍的时辰更衣,新王妃终于在他垂下手臂的一刻悄悄喘了口气。眼里看着他换好的朝服下腰间空荡,心下突然为难起来。 “穿衣而已!”朔宁王的不耐烦终于丝缕显露“你需要磨蹭多久?” 催促之下,木心无措看了眼自己枕边的玉珏,脑子里忆起枕头下藏好的药囊。木心抚着钩织精美的锦袍陪着小心蹙眉:“宫服面圣,药囊太素了。要不还是换玉罢?” 不用了!朔宁王干干脆脆睥睨拒绝“万一哪日本王不测,死在外头,我怕你奔来的不够快。”说罢朝她伸手“园子里传了许久,说王妃学一个绳结,愣是在亭子里磨搓了两天两夜。拿来我看,到底织了什么不得了的天罗地网?” 木心咬着嘴唇磨蹭从枕下摸出药囊,药囊上方多出一枚老绿和暗苔搭配的相生结,结中的平安扣温润光亮,结中内芯稳稳拉住那只药囊,药囊下亦重新装饰了珍珠和穗子,乍一望去,亦是古朴庄重的吉佩,不打眼,亦不失雅致。 嘶——他颇为费解斜目“摆平同门欺凌半日就做完了,这么个东西,当真做了两日两夜?” “尺有所短!”苏木心底气不足苍白辩驳“有什么可奇怪的!”半晌才垂目喃喃“要是等会让夫人发现这是药囊……” “在掩人耳目这件事情上,过分的滴水不漏,也是一种破绽。” “不喜欢就不喜欢……”苏木心突然羞恼打断他的说教,抬手就要去簸箩里找剪子,被他理所应当拉住。 “没说不喜欢。”他无奈蹙眉,接过药囊自顾自系上,轻握在她肩臂“我自小多的是伤病,我娘也读过许多医书,娘不会这样想的。至于旁的人,我不上心,你也不必上心。医者很好。”三皇子顿住一次鼓励看着木心缓下来的眼神“王妃也很好。” 木心眸中复杂,送他独自悠然快步踏出了房门。 朔宁王才拐出长廊便瞥见候在外面的南弦带着玄妙的得意神情,恍然回神,冰冷了脸色,停下了脚步。 “恭喜殿下!”南弦笑意更甚,俯身揖手。 顾北瞧着轻捶一掌在她身后“殿下面前,不准嬉皮笑脸的。” “喜从何来?”朔宁王眼里越发暗沉下来。 “殿下大婚,得偿所愿,不该恭喜吗?”南弦虽是得意,可眼见着朔宁王寸寸严肃,紧张顿起。 朔宁王一语不发,只死死盯住南弦,竟带着一边的顾北都开始紧张起来。 “属下知罪了。”南弦终于是熬不住这般眼色,速速跪地叩首“殿下大婚,宫里按例赐了不少东西,那合欢酒……酒本来就是给……” 朔宁王脸色可怕,南弦的狡辩溃不成军,只剩告饶“南弦知道错了,殿下恕罪。” “你浑的可以。”顾北狠狠剜一眼南弦,转而匆匆对着朔宁王跪下“是属下管教不严,殿下赐罪。” 朔宁王快步离去,未在搭理跪着的二人。 “你说……”南弦重新抬起八卦的脸“王爷跟王妃有没有……” “你还说!”顾北抬手作势要揍,却见得南弦一股子的不服气。 “王妃跟殿下在一起,你不高兴,是吗?”南弦撇着嘴角,一脸的委屈。 “成日的胡说八道!”顾北起身,快步去追殿下,扔下气哼哼的南弦拿手指抓挠着一地土粒。 “我不便再去宫里露面,你自己可要仔细。”银信不放心的替木心铺好那委地华服,“再见着太子和皇后,一定一定要小心。” “你别说了。我够烦的。”木心欲哭无泪。小厮急急忙忙来告,“王妃,殿下已在府门等候了,再不出发就误了时辰了” 木心匆匆出门,不忘向搀扶的银信抱怨着满头华胜珠钗着实重的压脖子,银信笑道“若是以后不小心捡了凤冠子,还不被压折了” “呸,再敢胡言乱语仔细你的脑袋。”木心一边踏上马车一边低声骂,撩开帘子却见着他早早候在马车里,瞬间收了笑容,只能在心里祈祷那玩笑话没有被旁人听到。 木心已经许久未进宫里,荆夫人失势也没有让这个王宫生出他样,照旧肃穆而窒息,华贵而寂寥。朔宁王悄然侧目,从帝后到太子太子妃的跪拜,无论是意味深长的教导还是别有用心的挖苦,新王妃脸上配合着恰到好处的卑微和顺承。可她眸中漠然却依旧清晰印落在他眼里,似是宫里的天翻地覆和汹涌流言与她根本无甚干系。终于到了清绝殿,木心才晃出些紧张神情,甚至将胸前那枚玉佩悄悄揣进了外袍内里。 进了殿里,夫妇二人叩拜敬茶,木心跪地吩咐婢女,取来一个半人高的木盒,端正道“木心低微,侥幸得活嫁入宫中,承蒙夫人照拂。按着百姓的规矩,儿媳该供女巧,聊表心意。”木心敬上木盒“木心愿与殿下同心同德,死生契阔,敬奉母妃,···” “最好如此。”淑夫人寒着脸命人接过。 “女巧?”朔宁王不可思议横去一眼,快速腾手打开。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一副卷轴,示意女使铺开卷轴竟是幅手绣的寒梅图,全然展开悠悠药香缓缓弥散开来。 “这寒梅……是你绣的?”淑夫人难掩惊叹。 “夫人,您摸摸看,这寒梅层层叠叠立挺着呢。”那女使悄声,被夫人责备眼色收敛下去。 众人皆好奇的上去摸着,果然这梅花就好似活生生的开在卷轴上,层层凸起,娇艳无比,梅花上落着的残雪也像是才刚刚飘下来的一般,缀着这树梅花活色生香。 “这里面是提炼出的安神叶,晒干磨粉再用小绢布剪成花瓣的样子包住,绣在这画里,这花瓣里是百年的丹参,这白雪里是埋了多年的茯苓,还有这树干里,是甘草。”木心淡淡解释“绣线,也是用安神的花粉染色制成的。虽不及寻常丝线色泽鲜亮,却实是安眠的上品。”木心那双杏目忽而随着提起的嘴角浮出盈盈笑意,仿若满月被青云沁染半扇,“母妃睡眠不好,把这绣图挂在卧房,用香慢慢熏着,如何都能安睡的。” “难为你了。”夫人收起画卷眼色复杂,示意她起身“有多的心思还是学着好生伺候夫君才是。” “是。”木心眼底失落神色明显“木心谨记。” “我不留你们了。”淑夫人不舍拍了拍三皇子的手“今日有贵客,你父亲该去长乐宫了。”她转向木心依旧话中有话“你既做了王妃的位置,就得有王妃的样子。府上不比宫里,但也得好生照料。” 已经走出清绝殿很远,木心终于鼓着勇气朝身前的朔宁王低声:“多谢殿下。” “谢什么?” “谢殿下赏脸。”木心无奈拉住沉重裙摆尽量跟上他的步伐“那寒梅图不是木心绣的。殿下不拆穿,实是恩赏了。” 话音才落,侧方偏门小径一架华盖朱顶的马车疾驰而来,一路众人皆惊慌避让,甚至几个端盏的宮婢失措后退险些碎了手里的家伙。那马车奔进朔宁王身边,随着一声响亮长吁,马蹄车轮的嘈杂陡挺,那赶车宫人并不下车,神气十足的熟稔朝朔宁王微弓上身含笑做礼:“三殿下大喜。” 朔宁王也不恼,宽和扬脸,简简单单抬了次下巴。那宫人干干脆脆重新拉起车快速消失。 望着滚滚马车的影子,木心突然侧目恍然,含笑“想来,这个王妃被我捡着,太史局功不可没吧?” “阵法哪有想不明白的,可战机一旦延误了,就抢不回来了。”朔宁王不可置否,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