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我很喜欢你,一直如此。” “陛下,我也很喜欢您,我愿一直在您身边,为您效劳。” 面对艾格隆的“深情告白”,爱丽丝只是回以温柔的微笑,然后又埋首到了他的怀中,感受中青年人坚实而宽阔的胸膛。 经历了这么多人生坎坷,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单纯的贵族小姐了,所以并没有被这一瞬间的温情所迷惑——她当然知道,陛下的话,“可以信,但不能全信”。 要说陛下对她毫无感情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对自己的魅力也有足够的自信。 但要说这位年轻善变而且风流多情的皇帝陛下,真的会执迷于自己,那就未免太过于天真了。 光是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苏菲殿下,就是她绝对不可能撼动的存在,她可不敢相信陛下会为了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 所以她清楚地认识到,陛下对自己的所谓爱意,是有一点,但也不多。 不过对她来说,这也已经够了,对一个已经和娘家、夫家同时决裂的“弃妇”来说,能够得到如今的地位和补偿,已经算是得天之幸了,她还能够再奢求什么呢? 两人事后的温存缠绵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临近晚餐时间,他们才重新换上衣物,走出了房间。 而这时候,佣人已经在餐室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而夏露已经推车婴儿车,把妹妹带到了这里,等候着两个长辈。 看到陛下和妈妈过来,她笑着屈膝行礼,然后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小提琴,抬着头看着两个人。 刚才在交谈当中,艾格隆随口说过等下晚餐的时候让夏露伴奏小提琴,夏露果然把这事给记住了。 因为年仅五岁,所以她手里的小提琴是由云杉木定制的,小巧而且轻薄,琴身呈现出典雅的淡金色,此刻被金发的少女握在手中,画面简直如诗如画。 而她碧蓝色的双眼,此刻正天真无邪地看着艾格隆,目光当中满是对父亲般的敬仰。 幸好刚才没有玩得太疯……不然未免就污染了这个孩子了,艾格隆庆幸地想。 他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走到夏露的面前,轻轻地抚弄着她纤细顺滑的金发,而夏露只是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陛下爱抚。 “真是个乖孩子。”他忍不住发出感慨,“要是我真有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这是艾格隆的真心话。 一直以来他都对这个孩子视若己出,他甚至觉得年幼的夏露,身上居然有他当年的影子,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天分。 只可惜,那时候的自己,无非是皇宫中的囚徒罢了,受尽冷遇和白眼,哪有什么爱自己的人围绕身旁…… 每个人的童年缺憾都会困扰这个人一生,即使已经当上了皇帝,但是艾格隆还是没有忘记曾经的愤怒和痛苦。 所以,我的缺憾,终究还可以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得到弥补。 孩子,以后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你将会沉溺在爱的海洋当中,毫无缺憾地长大,变成最光明的存在,如同太阳般耀眼,变成我从来不可能成为的人……一边轻轻地抚摸面前可爱的幼女,艾格隆一边心想。 这不仅仅是在“施恩”于人,这也是在他借助一种另类的方式来“补完”自己人生曾经的残缺。 时光无法倒流,过去不可能被抹杀,但是它可以被“修复”,而艾格隆就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修复它的方法。 也许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是他是皇帝,他就是可以任性。 当然,这些想法,他并不打算说出来。 这个世界永远是行动大于语言,如果他当成漂亮话说出来,那么哪怕说得在诚恳,别人也会禁不住怀疑其真实性,倒不如闷在心里默默去做就好了。 站在一旁的爱丽丝,看到陛下如此喜爱自己女儿,心里也充满了得意。忍不住对女儿使了一个赞许的眼色。 爱抚了夏露之后,艾格隆回到了餐桌边。 “陛下,让夏露演奏什么曲子好呢?”爱丽丝笑着问。 “就演奏舒伯特的《小夜曲》吧,正好应景。”艾格隆回答。 5岁的孩子,不过才刚刚入门,艾格隆当然不会难为她,于是就选择了最知名的曲子。 “您还真是喜欢奥地利呢……”爱丽丝哑然失笑,接着她又对女儿使了一个眼色。 夏露立刻把小提琴放到了肩膀上,然后开始轻轻地拉动琴弦,悄然演奏了起来。 《小夜曲》虽然通俗,但名曲就是名曲,当它优雅的曲调在房间内响起的时候,立刻就为这顿晚餐增添了令人舒适的气氛。 艾格隆从小在奥地利宫廷长大,音乐欣赏水平自然不低,他立刻就从夏露的演奏当中停了出来,这个孩子的演奏虽然稚嫩,但也像模像样,尤其是那种对琴弦微妙而且精细的控制,绝对不是一般的同龄孩子能够做到的。 “她的天赋真的很好……果然是这块料。”于是,艾格隆一边用餐,一边对爱丽丝赞叹,“如果继续在乐团当中的话,假以时日搞不好她可以成为知名的演奏家。” “可她不能去当一个音乐家,她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呢?她命中注定是艺术家们的主人,不是艺术家。”爱丽丝立刻回答,“就让她把这份天赋留给自己,愉悦身边亲近的家人们吧……这就够了。她的儿孙们,也一定会为她感到无比骄傲的。” 艾格隆倒是没有那么浓厚的阶级意识,不过,以他的立场,也很难去反驳爱丽丝的话。 于是,他干脆换了一个话题。 “明天我要去艾格妮丝那儿,爱丽丝,我们一起过去吧,带上你的孩子们。圣诞和新年马上就要来了,我提前和你们团聚一下。” 爱丽丝愣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陛下定期会去他赐给妹妹的庄园探望妹妹,她自己也偶尔会去串门。 不过,自己和孩子们和陛下一起出场,会不会让妹妹有一些不愉快的联想呢? 很快,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态,让她把这些担忧付之一笑。 “好呀,陛下,我会空出时间来的,您到时候派人来叫我就行啦……” 得到了爱丽丝的同意之后,艾格隆又继续用餐。 不过这一下,心情愉悦的他叫停了夏露的演奏,“夏露,停下来吧,你已经表现够可以的了,我非常满意……趁着菜肴还没有冷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 第二天下午,艾格隆果然如约,派人带上了爱丽丝母女三人,然后一起乘坐马车来到了艾格妮丝的庄园内。 艾格妮丝原本一直随侍在艾格隆的身边,不过在生下儿子约瑟夫之后,她经常要请假留在家照顾孩子,今天也不例外。 她知道今天是陛下“例行”来探望的日子,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听到了通报之后就自己来到门口迎接,不过当发现不止是陛下一个人来,就连姐姐和两个外甥女儿也次第从马车走下来的时候,她顿时惊住了。 就在她的注视下,陛下和姐姐相视一笑,然后陛下拎着夏露,姐姐抱着芙兰,就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看上去真像是一家四口……她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你在想什么啊……片刻之后她又自责起来,打消了这个无聊的念头,然后提起裙子快步冲下了台阶,来到台阶下的喷泉迎上了四个人。 “陛下,姐姐!你们怎么一下都来了呀?”她装作浑然无事地问。 “陛下今天本就打算来看你,而我想着好久没见你了,所以就央求陛下顺路带一下我了……”爱丽丝笑容满面地回答,“艾格妮丝,你看上去气色好很多了啊!” 艾格妮丝并不是一个会耍心眼的人,不过就连她也能够听得出来,姐姐的话不尽不实——毕竟,姐姐在宫廷中地位超然,她有自己的马车可以随意使唤,以前也是想来就来的,怎么可能需要搭陛下的便车? 肯定是陛下叫她这样做的。 接着,她又悄然瞟了一眼艾格隆,但是从艾格隆的笑容当中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她不喜欢跟人勾心斗角,所以很快也就放弃了再多猜,于是就把姐姐的说法接受了下来。“是这样呀?那太好了,我早就在想你们了……” “最近临近新年,我想着到时候肯定很忙碌,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外人,所以干脆提前让我们这些人私人聚一聚,享受下无人打搅的乐趣。”艾格隆这时候也开口了,“艾格妮丝,虽然我知道你喜欢安静,但难道你不想偶尔热闹一下吗?和你最爱的亲人们一起。” 这倒是说到了艾格妮丝的心坎上,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不快。 也对啊,爱人,姐姐,还有孩子们都过来了,这比什么都让她开心,其他的事先稍一稍吧。 接着,她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最喜欢的外甥女夏露身上,然后看着美貌惊人的幼女,她禁不住双眼放光起来。 “夏露!”她笑眯眯地注视着外甥女,然后低下腰来,一把把她抱了起来,“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啊,让姨妈抱抱!” 面对过度热情的艾格妮丝,夏露每次都有一种难以招架的感觉,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她在半空中发出了嘤嘤的喊声,还蹬着小脚挣扎着。 只是在艾格妮丝面前,这种挣扎又有什么用呢?她只能接受“羊入虎口”的现实,而旁边另外两个大人,看着都禁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你还真是喜欢她啊……”爱丽丝无奈地苦笑着。 “我就说嘛,她见到夏露一定会是这个反应。”艾格隆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 在艾格妮丝玩腻了之后,总算把夏露恋恋不舍地放了下来,而夏露立刻就躲到了她眼里最能够保护她的陛下的身后,只探出半边脸来,警惕地看着姨妈。 “没事了,夏露,姨妈只是跟你逗乐而已啊。”她的做法,更是让艾格隆忍俊不禁,他连忙又揽住夏露,温声安抚着她。 看着陛下简直如同父亲般的神态,艾格妮丝一下子又呆住了。 这种视如己出的态度,她又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她甚至觉得比起约瑟夫来,陛下更喜欢这个孩子一些——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 事实上,如果不是一直在姐姐身边,知道所有经过的话,她简直都要怀疑夏露也是陛下的女儿了。 不过,她倒也不会去吃一个五岁小孩的醋,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于是转过头来,又看着姐姐。 而此时,爱丽丝正用宠溺的目光,看着陛下和夏露两个人,她的目光,分明不是只对着女儿的。 “回来了……”艾格妮丝惊呼失声。 身边最亲近的人,往往比你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这句话应对在爱丽丝和艾格妮丝两姐妹,居然是如此贴切。 姐姐了解妹妹,所以她能够精心布局,把妹妹当成棋子,一步步地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妹妹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在姐姐当初搞阴谋试图整死丈夫的时候,她很快就看穿了——不是经过推理,而是通过直觉,她发现了姐姐的不对劲,就是如此简单直接。 要说她们之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一个有心算计妹妹一个绝无利用之心而已。 而此刻的艾格妮丝,瞬间在姐姐的身上,嗅到了六七年前的那个影子。 那个时候的姐姐,陷入到了情网里,痴迷于埃德加那艺术家的才气和“名门贵族”的风度谈吐,为了嫁给埃德加,她简直不顾一切,甚至让艾格妮丝都心生佩服,成为了家中对这门亲事唯一一个“支持者”。 而现在的姐姐,那眼神,以及无意中散发出来的神态,简直又如同当年那样。 这一切是如此微妙,甚至姐姐自己都未必能够注意得到,也只有艾格妮丝常年和姐姐亲密相处,才能够看到这一切。 他们……到底怎么样了?或者说,他们已经发生了什么了吗?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接着,她的心脏陡然狂跳起来。 按理说来,对她来说,这原本似乎也不是什么“损失”,她本来就不是妻子,没有要丈夫守贞的义务,而且她又知道陛下一贯风流。 可是,那是姐姐啊……她一直敬仰,钦佩,甚至崇拜的姐姐。那份风姿是自己永远难以企及的。 如果当年陛下最先看上的是姐姐,那他还会再看我吗……? 艾格妮丝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被她直接掐灭了——她简直不敢想象下去了。 即使她只有陛下几分之一的心,那也是她现在的全部。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为了“尽忠”而已,但是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欺骗自己呢? “艾格妮丝,你怎么了?”这时候,爱丽丝似乎也发现了艾格妮丝的神情有些恍惚,“你刚好像就有点不太对劲,是不舒服吗?” “我……我没有啊。”艾格妮丝咽下心中的酸涩,然后试图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笑着摇了摇头。 “傻姑娘,从小到大,你哪次跟姐姐说谎时成功过呢?”看着妹妹的样子,爱丽丝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好,我有些话要跟你说——等下我们找个空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