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先来。” 贾脩撩了一下细葛袍的宽袖,大模大样的走了过去,直接趴在几头猪的旁边,一起喝着大盆的酒水。 “这.....” 卢祎眼皮狂跳,心想莫不是五石散吃多了开始发癫了,刚想过去阻拦,拉起来趴在大盆旁边的贾脩。 却发现周围豪族坞主的表情不对劲。 豪族坞主全都是击节赞叹,还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好!好一个与猪同饮。” “甚好!颇有几分竹林七贤阮咸的风采。” “不愧是谱学家贾弼之的小宗,以贾脩的士族风流说不定有望进入簿状谱牒成为士族。” 众多豪族坞主等不及了,一个个走了过去,开始一起与猪同饮了。 一個个戴着束纱冠,身穿细葛长袍,看起来高门大姓的风流样子。 人数过多,甚至争抢了起来。 女婢只能拿来更多的大盆,又牵来了几头猪,勉强够了豪族坞主的喝酒,不再争抢了。 只有卢祎、匡孝两人没有过去抢着喝酒,一个盘膝坐在漆木食案后面,一个跪坐在镶边芦席上。 “别愣着了。” 贾脩突然抬起头,脸上、束纱冠上、细葛袍上全都是酒水,风度翩翩的邀请道:“快来一起享受与猪同饮的雅好。” “不用了。” 卢祎脸都绿了,立即站了起来,生怕被豪族坞主拉了过去:“本官还要给明府禀报这次的械斗情况。” 祖道重堂堂一位明府,又被宾客卢祎当成了挡箭牌。 搬出来高门士族就是好用。 没有人阻拦了,还有几名豪族坞主抬起脸催促了起来。 “快些去,千万不能让县公等的时间久了。” 卢祎长长松了一口气,赶紧站起来离开了正堂,实在看不下去所谓的士族风流与猪同饮了。 更害怕被拉着参与进去。 贾脩摇了摇头:“不懂士族的风雅,看来你距离成为一名真正的豪族,还差的远了。” 卢氏坞堡可以崛起,变成了澧河东岸的豪族就行。 所谓的士族风雅就算了。 卢祎走出五脊庑殿的正堂,站在廊下穿着乌犍靴,神情恍惚了,今天看到的士族风雅与他在书里看到魏晋风流完全不同。 过于癫狂了。 匡孝跟着走了出来,依旧是没有陪着豪族坞主一起与猪同饮,摇了摇头:“不懂真正的风雅,与你们坐在一起喝酒,着实少了几分趣味。” 总算是碰到一个正常人了。 卢祎穿好了乌犍靴,从路过的女婢手里拿来一条绢布,擦了擦脑门的冷汗,问道:“看来你也认为与猪同饮,不是真正的士族风流。” “额......” 匡孝被问住了,又反驳了卢祎:“也不能彻底否认了与猪同饮的风流,毕竟是出自于竹林七贤里的阮咸,只不过是郎更喜欢抱瓮酿,那才是真风流。” 抱瓮酿? 又是一种没听说过的士族雅好。 “你在这里作甚!” 还没等卢祎开口询问匡孝说的抱瓮酿,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喝,声音很熟悉。 远远看见一个圆球穿着米色单麻精襦走了过来,嗯,应该是坐车过来。 依旧是那辆熟悉的羊车,殷乂坐在羊车上,又找了三名女童拉车,比起上次的三人年岁稍大了一些,已经到了十二岁的金钗年纪。 正是女童和少女之间的年纪。 “啊!” 殷乂来到了门廊附近,走下了羊车,瞧见了正堂里一群人和一群猪同饮的场景,痛苦的惨叫了起来。 就在卢祎认为他也是个正常人的时候。 “郎的好酒。” 殷乂只是心疼酒水,立即冲了过去,挤在一头猪和一名豪族坞主的中间,趴在大盆里开始狂饮了:“庄园的好酒不能被你们这些外人喝了。” 卢祎无言了。 早就应该想到的,以殷乂的奇葩,哪会是个正常人。 明显不是厌恶与猪同饮,只不过是心疼了庄园的好酒,也心疼了钱。 “可笑。” 匡孝鄙夷了殷乂的品性:“械斗还没开始就跑了,结束了倒是回来了,着实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深井老鳖,这座庄园要是卢主簿的族产就好了,也不知道闹出一堆乱子。” 卢祎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有些东西,出生没有,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再是努力,也不如投胎投的好。 “走了。” 卢祎叫上了廊下的卢庆之,刚才进行了一场械斗大战,体力消耗的过大了,卢庆之抱着一只烤羊腿大口吃着,满嘴流油,旁边已经有吃完的两根羊腿棒骨了。 啃的干干净净,一丝肉筋都没看到。 羊腿棒骨都被他咬碎了不少,吞咽了下去。 卢庆之站了起来,左臂夹着甲骑铠的翎羽兜鍪,右手拿着烤羊腿,跟在卢祎的后面回去了。 像是一座钢铁壁垒,挡住了卢祎,挡住了一切威胁。 路过的女婢仆僮不是第一次见到了,还是吓得战战兢兢,躲到庄园道路的两旁不敢说话。 庄园里的私兵部曲见到了卢庆之更是心惊胆颤,械斗里铁甲虎兕到处纵横的悍勇,已经深深烙印在了私兵部曲的骨子里。 私兵部曲看到了铁壁般的卢庆之,喉咙发干,生不出任何一点反抗的心思,恐惧笼罩着全身,拿着环首刀的手掌都颤抖了。 匡孝满脸羡慕,真希望母亲当年也给他生出一个铁塔般的弟弟,可惜没有,只能羡慕卢祎了。 “嫂子,郎回来了。” 卢祎回到了坞堡,喊了一声以后就不动了,站在门口等着孀嫂沈兰淑的到来。 白气腾腾的灶房门口,出现了一道聘聘婷婷的身影,最为惹眼,也是首先看到的便是汹涌的波涛了。 沈兰淑走的急了,荡起了起伏的浪涛。 “呀。” 沈兰淑前身过重,身段又比较消瘦,走路不稳了,路过灶房门槛不小心绊倒了,惊呼了一声朝前跌了过去。 “嫂子小心。” 卢祎急忙上前一步,伸开双臂接住了沈兰淑:“好险,差点摔倒在地上......” 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 卢祎瞪直了眼睛。 沈兰淑栽倒在他胸膛上,居然又向后弹了弹。 “这......” 卢祎此时此刻,真的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不再认为自己吃过见过了。 “二郎...啊...” 沈兰淑俏脸烧烫,比起灶台上的褐彩四系罐还要烫人,羞臊的把热巾塞给了卢祎,急急忙忙逃向了灶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