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教坊司、救尤氏!
官府之所以不管太行山的强盗。 一是因为强盗势力不大,抢完就躲起来了。 他们只为财,也不扯口号要造反。 二是则是人数不多。 太行山易守难攻,为几个毛贼不划算打。 狼牙山五壮士能干掉上百鬼子。 就知道太行山多难打了。 狼牙山是太行山北部余脉。 至于蚂螂手。 是古代与两广狼兵齐名的河北本土兵种。 编制内的人,不好请呐。 封完银子。 贾琮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们。 铁牛赶忙跪下来,曹达华迟疑一会也拍胸脯保证。 “琮三爷放心,俺荣辱系于小爷一身。 若有背叛,天打雷劈,百死莫赎!” “我知你心性,否则当初也不会收下你,无需发这种重誓。” 贾琮满意地挥了挥手,曹达华这山东大汉收拾包裹。 连夜偷偷出门了,西府的守门奴才。 只要用几两银子贿赂,他们就不会说出去。 潘又安、司棋也是这样才能在大观园偷情的。 忙完此事。 晴雯进来狐疑地左右瞧瞧,开口道:“四姑娘来了,好像哭过呢。” 贾琮揉了揉额头,感觉有些疲惫。 真他娘伤脑筋啊!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又牵扯出来一大堆小麻烦! 贾惜春左右双肩编两条小辫。 身穿粉色亮缎上襦、红纱裙。 往日睁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此时却哀然浮上一抹忧伤。 自她有生以来。 父亲(贾敬)便去了都外玄真观寻仙问道。 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哥哥贾珍、嫂嫂尤氏。 因为她自小被接过去西府与姐姐们同住。 几乎懒得过来问,可他们被问罪。 却是给了她浓重的阴影。 说到底是一家人,血脉相连。 贾琮与四妹妹交谈一阵书画。 尽量扯开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贾珍的死局,是源于自己主导了这一切导致。 但贾琮不后悔,哪怕重来一次,他也还会这么做。 如果不这么做。 贾惜春的结局也不会更好,宁国府的所作所为。 只会让深明危机的贾惜春明哲保身、无情无义。 最终像贾敬一样,出家避祸。 两者也说不上哪一种更好一些。 贾珍、贾蓉的本性是改不了的。 在贾琮看来,二人死不足惜。 贾惜春无情性格的形成,正是由于这种家庭环境。 若想要改变惜春。 除了多加关爱、交流之外,别无二途。 其实在古代。 无父母管教也有好处。 特别像惜春、黛玉这种千金,不愁吃穿。 而像贾宝玉、贾蓉,有父亲或者母亲剥夺人权。 其实是一种受罪。 贾琮这一世有父亲、名义上的嫡母。 又哪里谈得上爱之一字呢? 爱,从来不会无缘无故。 贾琮从来不会矫情地纠结在亲情、友情、爱情的“爱”上。 这或许是经历过、漂泊过而更注重实际。 事若求全何所乐。 古今之世又哪有完美的东西。 美玉有瑕,是缺憾美。 失去了背靠的大树,至少还有土壤啊。 “这张画好了?四妹妹果真有作画的天资。” 贾琮夸赞,他不过教了些惜春素描的理论。 这小姑娘果真画得出来。 “嗯,还是多亏了琮哥哥的奇思妙想。 原来作画有千万法门,竟有古人想不到的。 这种炭笔作画,比各种毛笔、排笔简单多了。” 贾惜春说起自身擅长,眼睛一亮。 古代作画不是拿一支毛笔蘸了墨汁完事。 其实繁琐得要死。 要画出好画来,就很费银子。 笔、墨、纸有很多讲究。 惜春后来画大观园,宝钗开出单子。 仅仅是排笔,就有五十多种。 炭笔古人也是用的,古人作画之前。 一般使用炭笔描摹大概轮廓,也就是打草稿。 所以贾琮提出素描,惜春不觉得多么怪异。 只是认为哥哥的才华深不可测。 “千万法门?” 贾琮失笑道:“四妹妹不会又看了佛经?” “闺中闷得无趣时,倒也看看,老太太。 太太都常教人抄佛经的,怎会不知? 《楞严经》背得下来《金刚经》也看过一些。 水月庵的智能儿常和我说呢......” 一谈起这个,贾惜春便津津有味。 《楞严经》是佛门日常念诵。 前几段朗朗上口,背下来也不难。 贾琮撇撇嘴,有些无语。 惜春悠然神往,不知背的是哪一本。 “惟愿世间万物。 凡受身心之折磨者。 皆可获无尽之幸福与欢乐......” 贾琮想了想,寻思道:“也不止是佛教,西洋有一个教和你说得一样。 要爱你的敌人,要善待那些怨恨你的人。 要赞美那些诅咒你的人,要祝福那些痛骂你的人...... 如果你希望别人怎样对你,你就要怎样对他。” 没搭理小姑娘愈发泛起光彩的眼神儿。 贾琮继续说道:“尽信书,不如无书,看得进去不是最好的。 难得的是跳得出来,不要受那些话蛊惑了。” 闻言至此,贾惜春好像得到纶音一般默记。 门口贾迎春笑道:“你看他两个在谈什么,什么教也说来我们听听。” 贾琮道:“是基督教。” 大明有不少天主教徒,大楚也有西洋传教士。 因此贾琮所说倒不是怪异的事。 只不过这些闺阁小姐不得在外见闻。 听得新奇罢了。 这番三言两语地拉扯下来。 贾惜春再也没去想哥哥嫂嫂的事了。 三春坐了一会。 贾探春拿贾琮贴纸看:“琮三哥的馆阁体,不如我写得好。” 探春爱好书法。 贾琮应声道:“你只攻一样,我还要看书背书。 以己之长,比彼之短,可不光彩。” 迎春抿唇笑了笑,探春听后很不服气,感叹道。 “下月琮三哥会选上秋闱乡试吗? 要是男儿身,我也想考八股,出人头地。 为什么我们女儿家就不能考呢?” 贾琮闻言挠了挠头。 一向言辞犀利的他,这会儿倒有些无言以对。 迎春眨了眨眼,站出来解围道:“三妹妹是怨你去年告发了琏二嫂子。 告发她原本不干我们的事,但琏嫂子不管家了。 珠大嫂子和三妹妹自是忙不过来。 况且三妹妹未及笄,还小呢。” “你们谈,我去秦老师家。” 贾琮一阵头皮发麻,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 和女人讲道理,扯不清的。 ...... ...... 贾琮借出府游学之故,又带上铁牛跑出去了。 将近两年陆陆续续的事情和人。 异世灵魂的恐惧不安。 在如刀岁月的涤荡中磨平。 演乐胡同、本司胡同、勾栏胡同。 粉子胡同的琴声、曲声,似乎是为他唱的。 整座东四牌楼陶醉在乐声中。 南北胡同皆是一片靡糜之音。 富家公子、赶考秀才以至达官贵人汇聚于此。 千金买笑、醉生梦死。 “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 “女儿悲,将来终身指靠谁?” “女儿喜,情郎不合还家里......” “琮三爷,我要跟进去么?” 铁牛站在教坊司门外。 主仆二人都戴了帽子、穿黑色披风。 帽子围到耳朵下面,一张脸也围得严严实实。 于此进出的人。 有很多是他们这种打扮,做人留一线。 有些官员认为去教坊司玩人家妻女缺德。 也有的好这一口,不想让人知道。 偷偷摸摸地过来,其中不乏六部九卿官员。 贾琮大楚第一神童地声名在外。 自然也不想被人认出。 “你就别进去了,我自己去找。” “琮三爷,珍大奶奶年纪尚轻。 模样儿很是艳丽,没准还真有人抢。 咱们又没有刑部赎籍文书,怎么办呢?” 铁牛欲言又止道。 “废这些话做什么,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进去了。” 贾琮鬼鬼祟祟地走进教坊司大门。 目不斜视,他虽然身高不够。 但客人也有矮子,蒙了脸面,倒是好办事。 步入教坊司正大门,甬道人群熙熙攘攘。 贾琮系紧披风、帽子、蒙面黑布。 倒像夜黑风高的强盗。 然而他这副模样并未遭受阻拦。 有好多人的打扮与他类似。 教坊司是官办场所,合法经营。 并非仅仅卖身亦或者卖艺。 宫廷礼乐时常召唤教坊司的优异女子演奏。 此乃教坊司兴办之初衷。 因是官营。 首先就无人敢骚扰、闹事。 其次出入必有所凭证,这是民间的烟花场所少有的特权。 又因来往官员往往隐匿身份、藏头露尾。 门房便一概只收门槛费、开牌票。 所以也有不少富商大贾混进来。 教坊司女子价格不低,不是富人也不会来。 贾琮也是花了银子才得以进去。 古时无论官方衙门,还是大家族办事。 一律有开牌、票的习惯。 大门一侧交十两银子得票又进二进大门之前拿票换对牌。 出来留下牌票,才能走人,管理极其严格。 “花了十两银子,我连个母的都没见着!” 有不少客人与贾琮一般心理。 官营的行业。 国企? 果然是坑钱啊。 但当他们见到正大门、二进大门皆有威风凛凛的守卫之时。 谁也不敢公然抱怨了。 充进教坊司的都是犯罪官家的妻子、侍妾、女儿。 那容貌、气质、模样、身份,天下找不到第二个。 虽说秦淮河的女人出名。 专门为吸引士大夫而培养。 某些方面比富家千金都规范。 但烟花终究是烟花,身份低贱。 教坊司的女人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有过高贵身份。 这种刺激、满足感何处可寻? 来此之人,谁会缺几百两? 四盏大油灯在院子四角亮得明晃晃的。 楼上楼下的琴箫声、歌声萦绕徘徊。 似此星辰非昨夜,别有一番凄切婉转。 二进门口竖立四棵铜浇大柱。 教坊司的顾司正面西而坐。 身边除了本司守卫之外。 尚有经历、照磨、检校等文职小官。 眼见不少人簇拥在台阶下窃窃私语。 贾琮便也缩在黑袍之中,两手围紧全身。 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坦然无惧。 领了牌票。 正匆匆前走,忽然同样一个黑袍人撞到了他。 贾琮眉头一皱。 对面黑袍传来略显苍老的声音:“对不住,兄台是哪个部门的?” 贾琮眼珠一转:“哪个部门不好说,倒是和抡才大典有关。” 抡才大典就是国家高级考试。 贾琮说的倒是实话,可却含糊不清。 这位不知名官员认为他是主考官了。 乡试、会试主考。 一般人可胜任不了。 那人拱手道:“失敬!我等公平竞争吧!” “公平竞争个吊啊,谁和你们争风吃醋,小爷是来办正事的。” 贾琮心里腹诽。 那人也在嘀咕:“这个和抡才大典有关的人,怎么这么矮呢? 这样短小的身版,到底是谁?” 十二岁的贾琮,身高已然大于同龄人了。 但和成年男子比起来,差距也很明显。 涌进人群时。 贾琮还不得不踮起脚尖,竖直耳朵听着。 与他同行的黑袍人不禁好笑揶揄起来。 “这矮个子能亲到女人的嘴么? 估计只能够着脖子吧.....嘿嘿。” 这老头调侃的笑声甚是放荡。 此时顾司正已经站起来了。 于青石台阶悠然踱步,身穿官服,眉飞色舞道。 “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了,日前本司新增了几位美人。 是原来宁国府三品威烈将军贾珍的妻子、侍妾。 其中还有监生贾蓉的妻子......这位尤氏,成熟妩媚。 离四十还远,她本是以妾扶正补填房的。 姿色毋庸置疑......” 顾司正不遗余力地赞美。 是要客人竞价,他好赚钱而已。 人群中的贾琮。 便听到一阵骚动声、交流声。 实打实说。 以贾琮的所见所闻。 尤氏也真是美艳,娶妻娶德、娶妾娶色。 尤氏本来是以妾扶正为填房,容貌自是不差。 三十来岁的蜜桃年纪,堪称极品。 但以古时女子十四五嫁人,确是黄花。 因此估计竞价不会很高。 这些富人要买什么美女没有? 他们就是寻求玩玩贵族女人的刺激。 成功调动客人的气氛。 顾司正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诸位来宾,除了这美艳的尤氏,胡氏。 还有偕鸾、佩凤、文花......个个年轻貌美。 都是能歌善舞之辈呀,想必大家心里有数。 本司就不多说了,尤氏底价五百两。 其余底价三百两,价高者得。 上不封顶!开始竞价!” “五百五十两!” “我出六百两!只为尝个新鲜!” “……” 贾琮揉了揉眼睛,皱着眉头,脸色稍显难看。 五百两? 太高了吧? 没带那么多钱啊! 要是让尤氏被人抢走,可怎么办? 草,这事闹得...... “贾公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耳边。 贾琮一惊。 怎会有人认出自己? 偏头望去,左方传出声源之人正是绣衣卫千户徐彪。 徐彪在教坊司一直大名鼎鼎。 他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地进来。 原来是他。 看清出声之人,贾琮心里一松。 徐彪是最厉害的那一层绣衣卫,不仅身手、掌刑方面厉害。 认人也是一等一的,他见过贾琮多次。 从贾琮的眼神、举动、气味,便能认出是他了。 贾琮掩饰尴尬神色,干咳道:“千户大人也在?幸会!幸会!” 徐彪微微莞尔。 他在左方,贾琮居中。 右方那个就是与贾琮碰撞过的官员。 这人见到徐彪,故意转过蒙面的脸。 徐彪丝毫不留情道:“赵郎中!幸会!幸会啊!” 原来此人是刑部郎中赵怀中。 当初还和徐彪一起去过东府,两人似乎谈不拢。 徐彪这一叫出,周围之人纷纷盯了赵怀中一眼。 心照不宣地一笑,赵怀中那个恨啊。 这回老脸都丢光了! 赵怀中扯着嘴皮,讪讪道:“幸会!幸会啊!” 徐彪升为千户,近来甚得皇上宠信。 赵怀中便不敢得罪他了。 此人也是道貌岸然、装腔作势之辈。 并非什么正人君子。 “公子是准备争令嫂尤氏吗?怕是争不过了。” 徐彪小声道:“今儿忠顺亲王府的长府官来了。” 话音刚落。 果然前列有位黑袍人开价道:“我出八百两。 在下乃亲王府长府,诸位给个面子!”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了,谁敢跟他争? 贾琮眉头紧皱,脸色愈发阴沉。 亲王府的人都这么不要脸么? 徐彪趁机道:“贾公子,在下这里倒是有办法,不过有个条件......” ~~~~~ 此间教坊司三进绣楼,屏风书画俱全。 古色古香的韵味,中有一张八仙圆桌。 两面矮几,前门后窗所见全是本司院子花坪。 宛若镶嵌在门窗里。 外面胡同的嘈杂喧哗被近处的丝竹管弦冲淡。 内里暗有幽香。 贾琮端坐矮几,尤氏坐床上。 他们一开始谁都久久不说话。 这局面是贾琮亲自营造又亲自来补救。 贾珍、贾蓉设局之时。 尤氏亦在旁,她更不知如何开口了。 包办婚姻之下。 夫妻感情渐渐好起来的例子不少。 不过她并不在此列。 尤氏原本为妾,后为填房。 她与贾珍相处不算差,但也不好。 相敬如宾、恪守本分罢了。 贾珍也并非完全不给她面子,彼此是能尊敬的。 时日一久,而她也渐渐适应了贵妇的生活。 虽比不上大家千金琴棋书画俱全。 打理内外倒还有大妇风范。 “劳得琮兄弟过来探望。” 气氛沉默了半响,尤氏先开口道,秋眸无神地斜视窗外。 “珍大嫂子应该很怪我这始作俑者的堂弟才是。” 贾琮语气平静,苦笑道:“我自问不是啥好人。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即便没有我从中作梗。 我相信你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与其让珍大哥连累全族,我宁愿让他去死。 你也该明白他的所作所为...... 这是事实,若是没有我。 秦氏想必很快香消玉殒,而你也无能为力。” “其实......我不怎么怪你。” 尤氏起身过来倒茶,绽放出艳丽的笑容:“填房、诰命,长房夫人的一切身份地位。 的确是你害了我,才丢掉的。 但诚如你方才所说,纵使没有你做这些事。 珍大爷咎由自取,问罪是迟早的事。 不过是垂死挣扎、多享一两年清福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