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张飞看见了,最前的刘备也看到了前方的烟尘,于是他大声对前头的杜畿喊道: “伯侯,快随我一起后退。” 也不知道刘备追上杜畿后说了什么,总之此刻杜畿哪还有一副要走的样子,大声对刘备道: “主公,你先走,我为你断后。” 说完,文人多于武人的杜畿更是拔出刀,就要留在原地。 不怪乎二人如此,原来刘备之所以能追上杜畿就是因为杜畿没有骑马,所以此刻二人只有一匹马,当即就涉到谁骑马的问题。 但刘备哈哈一笑,直接从马上跃下,与杜畿站在了一起。 也许是危险,也许是这般场面,总之此前还疲惫困顿的刘备这会斗志昂扬。 就在这个时候,张飞胯下战马雄壮,所以率先抵达,他一来就要将战马留给刘备,却听刘备道: “翼德,无需如此,你我就在这里破贼。让彼辈也看看,我兄弟二人的刀也不是摆设。” 翼德看着再一次英姿勃发的兄长,激动道: “好,就与兄在这里打破泰山贼。” 那边,杜畿看着英武果决的刘备,也笑了。 这才是吾主也。 …… 三里开外,赵云带着百人突骑正加速前进。 按照原计划,赵云打算先带着麾下选锋先行到渑池观察情况,但没想到还未到,就在这里遇到了敌方的哨探。 显然,对面的张飞等人并不张旗帜,所以赵云将他们当成了城内的哨骑。 在看到这股与己方人数差不多的哨骑,赵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吹变号角,示意马速下降。 一般来说,在发现敌军的时候,哪一方率先将马速降低,哪一方就会处在危险之中。 所以前头奔行的孙轻在听到赵云的号角后,一开始都以为听错了,可回头看到后面的选锋都在降低马速,这才带着人缓行起来。 他从前头兜了一圈,然后回转到赵云身边,问道: “军主,何故?” 却见赵云皱着眉,看向前方出那队骑团,顾虑道: “这里出现敌军踪迹很不对劲,再加上我军久战,不宜鏖战,且待这里,看敌如何?” 的确,赵云的担忧是对的,控鹤军经过这些日的战斗,虽然战果丰厚,但实际上已经疲惫不堪。 此时率骑奔行至此,也是墙橹之末了,如何能再进行鏖战? 所以孙轻无言,只能与赵云并马而立,然后看向前方的那支骑兵。 而对面骑团在见到泰山军这边停了后,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两边就这样互相对峙着。 风渐起,吹起沙尘迷人眼。 赵云眯着眼,看着看着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是鹰眼,不然也不会有落雕之射,所以他比众人看得都细。他一开始还没注意,可看了一会后,却发现对面的骑团好像都是轻装。 别说穿甲胄的没几个了,就是拿马槊的都不多,彷佛这些人是匆匆忙忙赶到此地的。 于是,赵云改变了想法,他对边上的孙轻道: “准备一下,一会你带五十骑直接移动到侧边,然后和我一并夹击他们。” 孙轻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何赵云又忽然改变了决定,但他没有说话,点头明白。 赵云话是这么说,但却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又等了片刻,让战马都休息到。 他又看了一下日头,估摸了下时辰,然后淡淡对孙轻道: “行动吧,从侧后绕。” 孙轻颔首,然后点了骑将张琼和宇文贵,各带二十骑随自己出发了。 而这边,赵云在孙轻走后,继续观察着敌军的情况,见他们看己方分兵,却依旧巍然不动,心中暗自思索: 看来这些汉军骑士虽然装备不齐,但素质却不容小觑。 但赵云也没当回事,毕竟骑军在哪支军队中都是比较精锐的兵种,素质高一点也属正常。 很快,赵云就看到孙轻部已经运动到了既定位置,正处在敌军的东北方,等候自己的命令。 于是,赵云再不迟疑,将马槊横于前,吹起号角。 急促如鼓点的号角吹响了冲锋的信号。 早就习惯这些信号的战马们不用骑士们的催促,自己就驮运着主人们冲锋起来。 赵云还是冲在最前。 他放下甲面,将马槊平举,眼睛死死盯着敌军最前面的一个骑士。 这个骑士太惹人注目了,在一众无甲目标中,只有此人全身披着甲胄,更是只有此人一人独自立在阵前,横槊立马。 再加上此人那岿然的气势,赵云明白这必是敌之猛将也。 但如是,赵云依旧没有当回事,毕竟猛将?死在他手上的猛将早就数不过来了。 最后,赵云收速心思,将心思全部放在了眼前,随后等待那一撞。 …… 当对面的泰山军开始分兵的时候,刘备身侧的杜畿就忍不住说道: “主公,敌军要分兵夹击我们。” 刘备眯着眼,点了点头,然后对前面的张飞说道: “翼德,一会你带人冲前,我为你后,不要管侧翼敌军,直接冲过去,碾过去。” 张飞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他的全部注意正被对面的一个骑士所吸引。 那骑士同样处在阵前,一身精甲,其腰身与马的步幅高度协调,就彷佛身体就是长在战马上的。 再看那骑士的姿态和气度,张飞明白,这应该是对面的骁将了。 但同样的,张飞也并不当回事,毕竟就是再是骁锐又如何?不还是他手里一槊的事吗? 只是张飞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所部百骑可能要在这一次冲锋中吃大亏了。 因为要着急追赶刘备,张飞带的多是幕府下的轻骑,甚至连手上的马槊都没有多少,这在正面冲锋中,简直就是送死。 但张飞明白刘备的意思,不进则死。 忽然,对面的号角吹响,敌军迅速反应,然后向着己方两面冲了过来。 而张飞这边呢?甚至连旗鼓号角都没有,连传个令都做不到。 而出人意料的,张飞竟然直接提了一口气,然后向全场大吼: “各军听令,随我将旗冲锋。” 于是,其人背负将旗,手持马槊,跃马而出。 甚至不管不顾后面的骑从,马槊所指,正是那前方的赵云。 此时,张飞越冲越快,在距离对面骑将只有百余步时,他忽然大吼一声: “吾乃燕人张翼德,贼将死来。” 此声如霹雳炸开,附近的战马吓得一顿,有两匹甚至失了前蹄,将背后的骑士卷了下来。 而对面,赵云在听得对方骑将第一声吼时,就已经有点觉得不妙了。 能有如此巨声者,非一等一的猛将不可。 巨大的声音,强大的肺活量,充沛的体能,这些都是相关的。 但此刻,赵云已经带队冲锋,再无转变的可能。 而在敌将冲上来,并与后方的骑从脱节时,赵云更是没有一点欢喜,因为这再一次证明此将之胆魄。 而战场厮杀中,有本事的胆大才能活,没本事的胆大早就死了。 而等敌将冲到百步时,赵云也真正看清了敌将的体型。 如果说自己是如猎豹,那对面之骑将就是熊罴,那宽阔的身形,就彷佛是一面铁壁直挺挺的压了过来。 这般体型,这般威势,赵云只在关帅和典韦身上看到过。 而这时,敌将那再一次大吼:“吾乃燕人张翼德,贼将死来。”却真将赵云脑子炸得懵了一下。 陡然间,赵云脑子里一下子就蹦出一句话: “原来他就是张翼德。” 但此刻再多的已经没有,百步之间,他与张飞对向而奔,可以说瞬息而至。 赵云脑子虽然懵了一下,但身体却丝毫没有迟滞,手里的马槊以非常标准的中平式槊在了张飞的胸口,随后贯入他的铁甲。 但没等进一步,赵云当即丢掉了马槊,整个人抱着马脖子,然后伏在了马腹下。 这一行为救了赵云。 因为当他刚做完这些,张飞竟然放弃马槊的挺刺,而是用运动轨迹最长的横扫。 这一击因为运动距离长,所以要比赵云的攻击要慢不少,但却带着无匹的威势砸了过来。 因为赵云伏在马腹下,所以张飞这一击直接击空,但却也扫到了赵云的战马上。 然后赵云就听到一声闷响,自己的爱马被扫在马头后,一下子就僵了,然后又续行十余步,轰然倒下。 早就有准备的赵云翻滚到一侧,随后就跳到了一匹无主的战马上。 再然后,赵云就看不见张飞了,而对面的汉军骑士也奔了过来。 于是,两边开始了真正的对撞。 …… 刘备的决策是对的。 如果一开始他也选择分兵,那这一次对冲,他们一定冲不出去。 也正是他将百骑全部合兵一处,对着赵云这一个方向猛冲,所以才有了此刻的情形。 在经历过短暂的对冲后,到处是人仰马翻,但多是汉军落马的多。 毕竟不管你人有多少,它要附近一个最基本的情况,那就是你的得先撞到才能有威力。 而恰恰呢?汉军因为手里缺乏马槊,纵然刘备此前已经将全部的马槊配到了第一线,但后面呢? 所以当开始相撞时,泰山军的马槊率先就将马上的汉军骑士给挑飞了。 而没有了主人的控制,战马们也恢复了自己的本能,它们顺着对面战马的空隙,直接穿了过去。 所以在撞击的一开始,汉军就吃了大亏。 但很快,刘备的战术就起了作用。 因为汉军人数更多,整型的厚度更深,所以虽然前方的袍泽纷纷落马,但却成功打掉了泰山军的马槊优势。 于是就是一系列的硬碰硬,这一下,泰山军吃了亏。 片刻后,两边分开。 赵云心有余悸的看着后方的汉军骑士,手心的汗止不住在冒。 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流汗,但只有一处地方流汗的原因是紧张,那就是手心。 就在刚刚,赵云第一次感觉和死亡来得那么近。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后悸,看见孙轻那边已经带队靠了过来。 其人一来就担忧的对赵云道: “军主,敌军冲得太快,我们压根没来得及穿插进去。” 赵云摇了摇头,然后死死盯着对面。 此时,泰山军一方与汉军一方正好易地而处,两边对马相迎。 忽然,从赵云的后方,也就是渑池的方向,一阵鼓声传来,随之就是漫漫烟尘出现在了他的后方。 赵云脸色难看,意识到敌军的援兵来了。 于是,他盯着那张飞,对一旁的孙轻道: “敌援兵已至,咱们现在腹背受敌,如要活命,只能再回冲过去。” 他对孙轻、夏侯兰、张琼、宇文贵等骑将正色道: “诸君,可敢随我再冲一把。” 于是孙轻、夏侯兰、张琼、宇文贵等人齐齐唱道: “纵刀山火海,军主旌旗所至,吾等生死相随。” 赵云没有再说什么,他从孙轻那边换过一把马槊后,随着马蹄轻点,郑重道: “那咱们就冲!” 于是,赵云再一次跃马居前,手里的马槊平端,向着前方的张飞等人再一次冲了上去。 这一次,赵云几乎不惜马力,迅捷如电,一下就砸在了对方的阵型里。 这些骑士本来就只有短兵,此刻被赵云含恨而击,压根来不及阻挡。 只见阻挡赵云最前的一骑,直接就被挑飞,然后重重地砸在后方。 而在他穿透阵型,有汉骑想从后砍斫赵云,被赵云一槊探后,硬生生凿死了。 就这样,死里逃生的赵云似乎激活了某种潜能,手里的马槊就如同银蛇一般,宣泄在了这些汉骑身上。 这一刻,死亡就如同鲜花一样在人群中绽放,没人可以阻挡赵云一击。 只是错过四匹马头,赵云就已经杀出了阵。 而紧随在他后面的,就是孙轻、夏侯兰、张琼、宇文贵,他们带着剩下的八十多骑直接杀透了汉骑阵型。 但此刻冲出重围的赵云却满腹疑惑,因为他没见到张飞。 可现在已经不是多想的时候了,因为后面正有一队汉骑正飞速移动过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于是,赵云低吼一声: “走。” 于是,剩下的泰山骑紧随赵云,向着东面疾奔。 而那边,带着骑军抵达过来的正是陈到,他看着散乱的己方骑士,心里焦急。 他迅速扫视战场,然后一下子就看到了刘备,于是纵马奔来。 陈到刚落马,就见到刘备泪流满面,扶着昏迷的张飞,哀鸣: “快,速带翼德回去。” “快!” “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