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村支书路广平三登路家门。 他这回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 齐乡长连晚去了县里拜访上级领导,指望领导批条子让路行远的两万块钱物超所值。 价格双轨制之下,两万块钱是按市场调节价购买材料,还是按国家统一定价购买材料可是货真价实的两码事。 全国物价闯关的这个时候,一样的材料,价格差距可能是几倍之多。 路广平的话让路行远很欣慰。 别的不说,从乡里到村里的态度来看,大家对他的这次善举还是非常重视的,这一点让他非常高兴。 毕竟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诚然,路家村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有能力,给点帮助是应该的。 但如果寒了心,全国贫穷的地方有很多,他这个趁时代大势赚了些钱,并有着帮助他人想法的商人,何必非要吊死在老家呢? 他挥舞着钱行善举,又有哪个地方会拒绝呢! “你们干吧,真要是两万钱不够,我再多拿一万两万也不是大问题。” 送路广平离开的时候,路行远发自内心的笑道。 “行,我回去了,你说的不宜透露的事,我跟齐乡长也打了招呼,他的意思很明确,一切以不让你难做为主。”路广平起身后,说道。 路广平离开,路行远去了东厢房,他本想看会新闻,了解了解国内目前的形式。 可赵梅几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85年引进内地的周润发版《上海滩》,他瞄了几眼,兴趣不大,转身回了自个房间。 上了床,握着《第三次浪潮》英文版看了没一会,一串笛声进了屋。 路行远瞥了眼倚着门的路清瑶:“你不看电视,大晚上吹这玩意干啥?” “电视不好看。”路清瑶鼓着嘴说道。 路行远乐了,这小丫头到底还是小,《上海滩》里的帅哥靓妹、枪战情仇等任何一个当代的流行因素,对她都毫无吸引力。 “你过来。” 把路清瑶叫到床边上,路行远问她道:“你这笛子吹了一年,除了乱吹还能吹个其它调不?” “大哥,看我给你吹一个好听的。” 路清瑶说着,把竖笛往嘴里一凑,鼓着腮帮子吹响了笛子。 路行远起初还不以为意,可听着听着,他觉得杂乱的笛声里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 放下书,侧耳仔细听了听,他仿佛从笛声中听到了《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旋律。 “你这吹的啥?”路行远蹙眉打断吹的起劲的路清瑶。 “大哥,你真笨,《世上只有妈妈好》啊,我妈一下就能听出来。”路清瑶数落路行远道。 “你妈不是我妈?” 腹诽了一句,证实了心里疑惑的路行远更加好奇了,“这是谁叫你吹的?” 路清瑶一边用被子抹掉笛子上的口水,一边回道:“学校老师啊。” 路行远“嘶”的声坐了起来,拍停路清瑶抹口水的动作后,看着这个小丫头纳闷道:“难道这丫头的天赋点在了音乐上?” 《世上只有妈妈好》这歌最早来源于《苦儿流浪记》,以及还未上映的《妈妈,再爱我一次》这两部电影,调子不算复杂,是个会说华语的人都会。 但路清瑶满打满算才上了十几天学。 十几天里老师从教唱歌,到发现小丫头有竖笛,再教她吹,顶死了也就那么几回,几回下来,小丫头就学成这样,那可就有说道了。 想到这,路行远拼命回忆脑子里的关于路清瑶上辈子的事,但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路清瑶有这本事。 “或许是被自己的穷家庭给耽误了?换个好人家、有钱人家,这丫头的早成了娱乐圈音乐人?大明星?” 路行远绕着小丫头的两小辫子浮想联翩。 两只手掌夹起路清瑶小脸,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吹弹可破,两只大眼搭配乌溜溜的黑眼珠灵动至极,路行远越想越觉的找到了这丫头的天赋点。 挣脱了两只巴掌,路清瑶吹着笛子溜回了东厢房,一串呵斥声后,笛声没了,路行远带着疑惑躺了下去。 翌日清晨。 天空下起了小雨,雨里夹着雪渣,路家四兄妹揣着手在屋檐下站成了一排。 “中午煮鱼,我去广财家地里割几棵芫荽。” 闲不下来,也看不下去站那发呆的四个孩子的赵梅冲进了雨雪中。 “回去做作业去。”路行远冲路清婷道。 路清婷跺着脚:“今天太冷了,明天再做。” “大蛮,下雨没事干,来家里打两圈牌啊,三缺一啊。”村口小卖部的老板赵大力顶着雨雪站在村道上喊道。 “去吧,这不叫你了吗?”路行远冲路正阳道。 他压根就没碰过纸牌,倒是路正阳是牌桌上的常客,因此赵大力喊谁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路正阳瞄了眼路行远,踌躇道:“算了吧,还是别去了。” “是真不想去?还是没钱。”路行远撇了他一眼。 路正阳摸着鼻子不说话,路行远回屋拿了张十块钱递给他:“十赌九输,过年玩小点图个乐,平时要少玩。” 路正阳接过钱,点着脑袋冲进了雨雪里,迎上赵大力后不久,消失在路家三兄妹视线里。 两人走了一里地不到,一辆警车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最后停在了路家门前的村道上。 “你哥是不是犯啥事啦?去年抓路三宝也没这么大阵仗啊。”赵大力冲路正阳道。 “放屁。我哥能犯啥事。” 路正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阵慌乱,尤其是见着车上下来一个身穿警服的公安后,他腿肚子都抖了起来。 大哥犯没犯事,他不清楚,但路行远每次回来都带了很多钱。 想到昨天家里来那么多人,也是因为大哥拿了两万块钱给村里修桥,路正阳全身上下一起抖了起来。 赵大力一拍路正阳:“你没事吧,走,去你家看看。” “你别去了,我自己回去看看。” 颤抖着说完,路正阳又急切道:“我妈去路广财家割芫荽了,你帮我去叫一下,让她赶快回来,快去啊。” 催促着赵大力离开后,路正阳握紧了拳头往家跑去。 凛冽的风雪砸在脸上生疼,此时的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只是觉得凉,透心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