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星觉得江寒是谦虚过头、谨慎过度了。　　 “江寒，市委书记都答应了，这还有跑吗？他是一把手啊。来，来，来，再走一个！”　　 高明星过去很少喝酒，关键是很少有人请他喝，自从来到黄沟村搞“三河人”考古研究，经常和江寒在一起小酌，酒量居然练出来了。　　 “老高，市委书记说话不一定管用。特别是现在，周长河快要离开高平市了，市长任永亮就不一定能事事顺从周长河。周长河的意图恐怕很难实现。”　　 江寒说道。　　 高明星道：“我真搞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设两个一把手呢，市委书记和市长，县委书记和县长，一个局还整一个党组书记、一个局长。中科院也是，说的是院长负责制，但很多时候却是书记说了算。”　　 “说的是党政分开，但在实践中，往往是分不开，搅到一起，让人云里雾里。”　　 江寒说道：“其实，这种现象是必然的，其背后是我们的文化传统。一种文化无所谓优劣好坏，这就是存在，不管你喜欢或者不喜欢，就是一种存在。”　　 “党政一把手，就是两个人，两个人既联结，又对立。这源于我们文化传统中的二人结构。”　　 江寒说起了儒家的著名观点“仁”，“仁者，人也”。　　 “仁”这个字拆开就是“二人”，也就是说，一个成功的为人，就要讲究“二人”的相对性。　　 所以国人都讲究“相对”，两个人当中的另一方称为“对方”，相适合的事情称之为“对”，否则就是“不对”，有什么错误就是“对不起”。　　 国人最常见的二人结构，就是常说的“五常”，即“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　　 国人的这种相对性的“二人结构”，是检验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志，国人在社交场合喜欢问：“在哪里高就？”“你结婚没有？”“你生孩子没有？”都是在确认对方是否已经具备了君臣、夫妻、父子这样的二人关系。　　 一个人哪怕已经三十几岁，只要是没有结婚，就会被当作不成熟的个体，被当作没有长大的半成人来对待，而结了婚又没有小孩的，则又会被有小孩的当作未成熟的个体来对待。　　 相对的，在中国没有具备“二人关系”的个人，都被认为是一种可怜、失败、不能自理的状态，大凡是描述“一人”的词，多是贬义的，如：“孤独”、“孤单”、“寡人”、“孤立”、“形单影只”等。　　 “二人结构”的文化传统决定了，国人喜欢找对手，有对手就觉得爽，没有对手就觉得不自在，就觉得寂寞。　　 “二人结构”的文化传统，诞生了中国特有的、特殊的江湖义气、斗争艺术。　　 国人通过不断重复的二人关系，联结出一个又一个“圈子”。　　 圈子文化很大程度上是政治生态、政治文化和社会规则的经验概括，是掌控社会资源、裁判社会规则等权力属性伴生出来的集聚效应。与权力相关的圈子不仅有官场内部的组织分化，还包括政商一体的链条化，以及关联职业从业人员之间的小组织，如法官与律师等。此外，类似的影响还波及其他的社会组织，如职场等。圈子利益的导向所形成的“潜规则”，就是所谓的“圈子文化”，如官场上的站队、政商之间的贿赂等。　　 在“圈子”内部，人们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关系，个人要在某一个圈子里面成为中心，则必须压抑自我，“多吃亏”，关心他人无微不至，往往这样做了的人，会被大家认为是圈子里的“仁义”之人，获得尊重。在这样的文法规则之下，形成了国人独特的权谋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