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东厂在逃公公
姜默盯着手机直到黑屏,心里千头万绪,一时理不出结果。 这算是搞定林仲龙了? 应该是吧,他向来不记隔夜仇,所有情绪几乎都会写在脸上,姜默几乎都能想象出此刻他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也好,相较于张玉然那种不外露的个性,显然是和林仲龙打交道更轻松。就算真有事,明天回战队好好谈谈,姜默也有信心能解决。 况且和林仲龙的事相比,现在更让她犯难的是张玉然。似乎是听见她打完电话,张玉然回过头,似笑非笑地冲她招了招手。 姜默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即便张玉然是她男神,但是大半夜昏暗的光线下,这动作怎么看都跟招魂似的,有点吓人。一瞬间,她脑海里应激似的自动播放起《哈利X亚》的音乐,靠着凭空冒出的信仰,和脑内百人大合唱的气势,硬生生把这诡异的恐惧感给压了下去。 她几乎是一步一磨蹭,慢慢挪到张玉然身边。 而一贯敏.感的张玉然这次似乎没有觉察出她稍显异样的情绪,三言两语关掉姜默心中的小剧场,把她拉回现实。他把电脑屏幕转向姜默,淡淡地说:“我刚才大概看过,思路基本没问题,就是短期计划还得完善,特别是产品迭代这里,这是我们公司的强项,先前有很多成功的案例,可以多做展开。刚才是在跟林仲龙打电话?” 张玉然总喜欢在不经意间展现自己的掌控力,比如毫无征兆地突然转移话题,让对方跟着他的思路走。以前姜默不太习惯,不过渐渐地,她开始欣赏这种风格,毕竟有一个思路清晰、目标明确的上级能够降低工作难度,留出精力处理其他问题。于是姜默点点头:“是,一点小事,我跟他说了,等我明天回去处理。” “我听说你们相处得不错,他还愿意手把手地教你一些东西,是吗?” 我……姜默瞳孔地震,内心当场就炸成一片屏蔽词,真不能说,换成英文也不行,张玉然能听懂。 她是真的没想到,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谢保平都要告诉老板。且不论个人执教能力,这人莫非没文化到以为东厂也是厂,进去就是打工人,既然技术教学上没有发挥的余地,那就发挥特务专长,兢兢业业刺探姜默的动向,也算对得起张玉然给他开的工资?不然怎么解释姜默初中之后就不屑干的刺探告密,他给倒腾得有声有色? 看着张玉然带着点深意的笑脸,姜默几乎按捺不住自己压抑了一晚上的火气。她不知道谢保平究竟哪只眼睛看出她跟林仲龙关系不错,至于教她打游戏,那也是她被架上去参加比赛的,父子局,输了要管贾翔喊爸爸的,试问整个战队谁能丢得起这个人? 但这话总不能一股脑照着张玉然的脸丢过去,首先,不管他的态度多亲切,二人是上下级关系,这一点姜默还是有数的,当面顶撞老板这么莽的事,她做不出来;其次,即便张玉然明摆着告诉姜默,自己现在名草有主,姜默不清楚谢保平究竟怎么描述她和林仲龙的关系,但不能让张玉然误会自己和战队核心选手不清不楚,破坏她在男神心目中的形象事小,让张玉然以为自己职业操守缺失、才到战队没几天就在职场搞暧.昧,万一以后林仲龙有情况需要处理,局面会对她非常不利。 于是,姜默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气,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委婉地说:“都是业务层面的交流,林仲龙对于游戏和比赛一向很投入,除此之外我们俩还在摸清对方工作节奏和习惯的阶段,关系说不上好,反而是摩擦和争执更多。” 她就差直接说“不熟,谢谢”了。 身为人精,加上姜默反复强调“工作”、“业务”,张玉然自然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林仲龙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样?全队没他不敢怼的,刚才还为战队网络不好的事专门打电话怼她。要不是想到张玉然要求以他为核心组建战队,照姜默的脾气,简直想开听证会,让大家都听听,队霸是怎么炼成的。 老板关照过的人,多少得留点面子,多讲点好听话,再加点不痛不痒的缺点,以示自己并无偏私。姜默偏着头想了一会,慢慢地说:“训练方面是没有问题的,除了吃饭睡觉,他每天基本上都泡训练室里,谢保平还没制定系统的训练方案,所以目前队里三个人都在做自主练习。” 暗戳戳给谢保平下绊子的时候,姜默全无心理负担。接连被告黑状还不反击,她可没这么圣母。况且她没说谎,到任至今,谢保平工作没出一点成绩,没有训练计划,没有未来选手招募的方向,包括那场父子局的复盘,他也只是带着几人2倍速看完录像结束。姜默早就对此有不满,连她这种纯外行都知道利用专业知识做数据分析,身为教练,谢保平目前花在工作上的心思未必有她多。 听了姜默的话,张玉然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姜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琢磨着,自己这告状的意思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让他以为自己气量狭小,有仇必报?可转念一想,怪谁?还不是谢保平先动的手,她小小回敬一下不过分。 不过张玉然似乎也并不在意她和谢保平之间的明枪暗箭,只是淡淡地说:“多关注一下林仲龙,不管怎样,他是战队的核心。你记住,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稳住他,让他找到自己的价值,安心呆在战队里打比赛。至于成绩如何,尽力就好,不必强求。” 姜默点点头,心里却产生一种莫名的别扭感。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老板不要求战队出成绩的,虽然她也是第一次接触竞技类行业,但想想身边那帮足球迷篮球迷,不管队伍成绩如何,冠军梦总是要做的。但凡主队输了比赛,要么骂球员骂教练,要么指责裁判不公,总之没有一个像张玉然这么佛系。难道是男神超凡脱俗,有更加远大的目标?那下午为什么会因为她没跟叶星臣签约讲了重话? 结果太离奇线索太少,姜默参不透其中的逻辑。不过不管怎样,做好本职工作总是没错的。而且不要求成绩对于她来说也是好事,反正她只管战队一年,明年这个时候,她就会转到张玉然的公司,接手她更得心应手的工作,就算修炼爱情有心酸,但是努力总归不简单嘛。 张玉然看了看表:“不耽误你工作了,早点做完回去休息。要修改的点,刚才说过了,争取明天上午10点之前做完第一版,之后再调整细节。” 说完,他站起身,拍拍姜默的肩膀,在她的注视中,头也不回地离开。 听见远处电梯到达的声音,确认他离开,姜默这才像条咸鱼似的瘫在椅子上,双手狠狠地搓了几把脸,努力赶走身心的疲惫。 她心里有些沮丧。每次和张玉然见面交谈,一字一句她都能反复回味很久。但在成为张玉然手下的一名打工人之后,她似乎要更用心、更谨慎地揣摩他每一句话的用意。尽管每次都能听到他对自己工作能力的肯定,可姜默总觉得他只是礼节性地表达一下赞许,心里仍然在观望她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再者,当真信得过她,为什么还要安排执教能力或许还不如韩钧的谢保平?说得极端点,如果当经理的是Lana,张玉然会这么精心设防吗? 想到Lana,姜默心里又是一紧,连忙打住这个念头。工作归工作,张玉然的感情是他的自由,想要靠工作能力赢得爱情的筹码本身就是她在赌,既然是赌,就该做好预期,就算输也得有风度,别输得太难看。情场失意,好歹把职场的基本盘稳住,不至于赔得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这么想来,指望在工作中慢慢接近张玉然真是昏招,暗恋也是需要距离的。好比她在看到电竞选手——此处可直接念林仲龙身份证号——各种邋遢且不自知的习惯,就很疑惑,这种人竟然也有粉丝。早些年她觉得张玉然好,是因为俩人实际接触不多,只是偶尔在朋友的聚会上见面聊过几次,自从有了工作上的接触,觉察到他的心机和手段后,男神光环好像也隐约有了些碎裂的迹象…… 想到这里,姜默猛然从椅子上坐直,拼命拍了几下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留在公司是为了干活,可别浪费时间胡思乱想,张玉然不是那种人,招来谢保平也是为了协助她工作,至于谢保平的作为属于个人工作方式的选择,张玉然也只是当成笑话听过就算。一个伦敦政经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眼界肯定是开阔的,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不至于不至于。 不过从下午三点多高强度工作到现在,再被张玉然这么一搅和,姜默这会脑子确实有点乏。她晃到楼下找了间便利店拿了点巧克力和一瓶功能饮料,想了想,又多拿一瓶,匆匆回到公司。刚到休息室门口,正看见彭思遇关掉财务室的灯,看样子终于能下班了。 见到姜默,她有些诧异:“还没弄完呢?再晚回去不安全吧?” 姜默把功能饮料塞给她:“早呢,现在才弄了个开头。没事,反正做完还得改,今晚我就不回去了。” 彭思遇往业务部的方向看了一眼,撇嘴冷笑:“他们倒是活得自在,活没料理完也好意思走。这个我不用,你自己留着。对了,你等会。” 她返回办公室,不一会拿来一个厚厚的靠枕,不由分说递给姜默:“公司晚上没空调,挺冷的,抱枕里有毯子,你能用上。” 一颗糖换来如此善意的关怀,姜默很是感动,连声道谢,接过抱枕。临走前,彭思遇再三嘱咐她注意安全,又把楼下保安的电话留给她,这才放心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