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东的仓库不在九龙，而是在屯门那边的龙鼓滩。　　这让曾一鸣很恼火。　　不是路途遥远的问题，而是他不想和刀疤东接触太深。　　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帮刀疤东把货拉到龙鼓滩那边。　　万一这家伙正在和别人进行不正当交易，然后被差人抓个正着怎么办，自己有理都说不清了。　　龙鼓滩那边本来就是未税进口（zousi）重灾区……　　所以他虽然有车，但他刚才在电话里头并没有答应刀疤东把货送到龙鼓滩，他做的是正经生意。　　最终刀疤东只是让他把货拉到了龙津道那边的一个仓库里。　　虽然龙津道也不是啥好地方，但毕竟是九龙城寨内，属于无人管地带。　　龙津道是在寨城城墙拆去后，城内居民在原城基两边建屋而开成的街道，它是1951年才形成的。　　它是九龙寨城南面城基遗址所在，而当脱衣舞表演，以及开赌、贩毒于寨城盛行的时代，这些非法活动的主要场所集中在龙津道上，经营者也希望这条路能聚龙通津，所以取名龙津道，用一个道字和原已有的龙津路区别开来。　　此外，龙津道从前也是麻将馆、牌九档、番摊馆、狗肉档和烟馆等非法店铺的聚集地。　　反正，就是乱。　　刀疤东没有出现，只派了两个纹着龙虎豹的马仔来接货，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斯斯文文的眼镜男负责验货。　　眼镜男做事十分细心，每一件货物都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　　最后用安南语和那两个马仔聊了一会儿，并且交给了他们一张清单。　　其中一个马仔才和曾一鸣说：　　“货没问题。”　　“东哥叫你去他那里拿钱。”　　“他在对面的牌九馆。”　　曾一鸣只能无奈点头。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结账，但也没办法，主动权一直就不在自己这里，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刀疤东了。　　货送来了，钱肯定要收回来。　　要不回来的话，那不再合作便是，总不能用刀架着自己脖子吧。　　跟在两名马仔身后走进了牌九馆，里面烟雾弥漫，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虽说这已经是80年代，但香江几乎人人喜欢赌，棋牌室永远都是最受欢迎的地方之一。　　“东哥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马仔指着其中一个包厢说道。　　“谢谢，”曾一鸣没多想，推门而进。　　刚要开口，却瞬间愣住了。　　尼玛。　　怪兽也在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　　来得不是时候啊……　　他感觉处境不妙。　　两个大佬不会是在谈判吧！　　好像还是和自己有关的……　　怪兽梁俊和刀疤东相视而坐，根本没有看向曾一鸣。　　桌上堆着凌乱的牌，还有一踏踏钞票。　　刀疤东一只手玩弄着手中的牌九，一只手抚摸着他脸上的刀疤，冷冷道：　　“怪兽，”　　“你看，这小子已经把第一批货给我送来了。”　　“要不，你抢回去？”　　事情明摆着啊，两个人就是在为曾一鸣谈判呢。　　怪兽目不斜视地盯着刀疤东，却是不见喜怒。　　右手指头轻敲着桌面：　　“刀疤东，”　　“我要是想，我今天就可以在你旁边开家店。”　　“江湖还是要讲道义的。”　　和刀疤东相反，怪兽表现得很克制，脸上毫无波澜。　　道义？　　你和安南仔讲道义？　　怪兽的话未免有些天真，和安南仔有什么道义可讲，人家都是玩命三郎，凶残之名在外。　　刀疤东哈哈一笑：　　“好啊，你尽管试试。”　　“我肯定会让兄弟们天天去捧场，”　　“这小子的货我要定了，那么大一块蛋糕，你让点出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刀疤东说完望向了曾一鸣。　　“小子，你过来。”　　曾一鸣早就吓出一身冷汗了，万一这两个大佬一言不合就开砍咋办？　　他堆起了笑脸：　　“东哥好，怪兽哥好，”　　怪兽没吱声，刀疤东却抓起桌上的一小叠钞票，用手指头掰了两下，没认真数啊。　　“这是今天的货款。”　　“剩下的钱请兄弟们喝酒。”　　谁特么和你是兄弟！曾一鸣心中立即翻了个白眼。　　老子不是道上的，你这是真把老子当小弟呢，当然不行。　　这话就是说给怪兽听的。　　别呀，别把老子当枪使啊！　　曾一鸣的后背更湿了。　　绝对要划清界限，不能夹在这两个人中间。　　他接过了钱，认真数了数，然后把多余的钱抽了出来。　　“谢谢东哥。”　　“但无功不受禄啊，我不能乱拿东哥的钱，我们这些做正经小生意的，能够得到各位大佬的照顾已经很荣幸了，哪好意思多拿啊，还是留给东哥的兄弟们喝茶吧！他们今天搬货也很辛苦。”　　曾一鸣说完把钱轻轻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怎么，嫌少？”刀疤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真没有。”曾一鸣连忙摆手，索性挺起了腰杆，准备把话说开。　　“东哥，怪兽哥，小弟就单纯地想做点儿正经的生意，不想参合到大佬们的世界里，希望大佬们不要为难我如何。”　　大不了不做这生意就是，话一定要说明白。　　刀疤东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明显不悦。　　他眯起了双眼，右手又把玩起了牌九，身后的几个马仔似乎察觉到了，都往前走了一步。　　而怪兽在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　　“刀疤东，”　　“人家都说了是做正经生意的，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这样吧，这个货我就不和你争了。”　　“我和你聊点别的事儿。”　　“曾一鸣，你先出去吧。”怪兽摆了摆手。　　曾一鸣喜出望外啊，没想到怪兽会帮他说话。按理说怪兽应该巴不得刀疤东拿刀砍了自己才对啊。　　想不明白不要紧，逃命最重要。　　“谢谢怪兽哥，谢谢东哥，那小弟先告退了。”　　刀疤东居然没阻拦？　　看来两个人还有别的交易或者谈判……　　曾一鸣赶紧快步走了出去，离开了牌九馆。　　“妈的，”　　“老子再也不干这破生意了！”　　他恨恨道。　　命只有一条啊，他不想把命交代在最黑暗的角落里。　　但现实就是这么黑暗啊，暂时摆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