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一顿,凤庭屾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原地站了会儿才回头,“你认定?” 沉冷的眸光随之落到了对方身上。 几米远的距离,丝毫也没有削弱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骆赫准确地接收到了自己舅舅的态度。 显而易见的不悦之中,似乎还掺杂着几分……不屑。 很容易激怒人的那种。 “是!”但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份逆反情绪压下,语气中肯道:“舅舅您帮我物色的对象自然不会差,不过比起温室里的娇花,我更欣赏蔓蔓这种……” 骆赫停顿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自以为精妙的形容,“荒野里的玫瑰!” 即便触手荆棘,他也愿意奋不顾身。 对面,凤庭屾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深处似有暗流湍急,表面看去,却仍是一片波澜不兴。 少顷,他薄唇掀动,“所以,你要娶她?” 骆赫被问住了。 因为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和乌蔓才见过几次面。 他确定自己深深地被她吸引了,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 但是婚姻嫁娶,太遥远。 不过,作为一名已经持证上岗的刑辩律师,骆赫的逻辑能力和口才都是毋庸置疑的,“可舅舅现在的节奏,好像是在逼我娶别人啊!” “包办婚姻,违法!” 殊不知,凤庭屾根本懒得应付他那点儿小心思,只从头到脚斜睨了他一眼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可是骆赫秒懂了。 因为真要这么说的话,他自己就是违法行为的产物。 ——他父母当初也是包办婚姻。 得!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他思前想后始终不能理解。 莫非家里人是觉得一场订婚仪式不够热闹,所以才赶着这个节骨眼上拿他开刀,打算凑个双喜临门? 抬手来回抚了抚额,骆赫一屁股坐到了身后的沙发上,捞起手机给庄言岁连发了三条微信过去。 不过直到他开车离开,也没有收到回复。 因为庄言岁正在闭关练琴。 等她从助理手里接过手机,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不过这会儿她正急着下车,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了车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挑曼妙,娉娉袅袅。 正是乌蔓。 乌蔓原本也没打算出门。 架不住唐歆的办事效率出奇的高,一个下午就约到了包装厂家的负责人。 而且人家晚上九点的飞机去国外出差,只有晚饭时间有空。 乌蔓也不娇气,能下床,能走动,就没有不能出门见人谈生意的道理。 她做东,所以特地提早了十五分钟到。 谁知还没走到餐厅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声,“乌姐姐!” 乌蔓顿时觉得人跟人之间大概真有缘分这回事。 要不怎么几天之内,她会如此频繁地偶遇这位大提琴音乐家呢,“庄小姐。” “乌姐姐一个人吗?”庄言岁快步朝她走近,“来吃东西吗?” 乌蔓微微一笑,“是的,顺便谈点事。” “我也来吃饭。”庄言岁倒是觉得有点遗憾,因为看她的穿着就知道应该是要谈公事。 要不然,说不定待会儿还有机会能坐到一处聊聊天。 既然以后要留在国内发展,多交些朋友也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何况乌蔓人长得美,气质更是拔尖,她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餐厅,进去之后也还同行了一段路。 乌蔓是临时订位,没能订到二楼的包厢,但也是在二楼,最里面靠窗的位置,拿屏风一隔,就是个小雅间了。 于是两人便在二楼的楼梯口,互相道了再见。 落座之后乌蔓浏览了一遍事先点好的菜单,确认之后就让服务员吩咐厨房可以准备上菜了。 等人的功夫,她拿出手机翻通话记录。 凤庭屾的号码她没备注,但也基本上烂熟于心了。 手指动动,她点进了信息对话框。 历史往来信息不到十条,内容都是关于约的。 他言简意赅。 她也不遑多让。 乍一看,还真有几分高手过招,棋逢对手的意思! 之前她准备出门的时候,管家有没有为此特地向凤庭屾打电话请示说明,她不知道,也没问。 不过管家坚持把她送到了地下停车场,并且,一名初次见面的女性司机已经提早在车里等了。 专车,专门的司机,再加上之前管家交给她的那张附属黑卡。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昨夜的事,凤庭屾良心发现,进而做出了实际的补偿。 觉得委屈又羞辱? 好像……都没有。 真要有,那也是后怕! 昨天肚子疼得最厉害的时候,她真的有一种快死了的感觉! 人都是求生畏死的,她当然会怕! 何况,如果真要计较那些虚无缥缈的尊严,她当初就不该上凤庭屾的车。 既然要攀附于人,就该有把骄傲和骨气都踩在脚底下的觉悟。 因此在乌蔓看来,凤庭屾给予她什么,她接受就是,实在没必要自寻烦恼地整出一大堆心理活动。 不过,有觉悟归有觉悟,感谢的话该说还得说。 于是两分钟之后,凤庭屾就收到了乌蔓的“手动比心”。 看着快要溢出屏幕的红色心形图案,男人俊挺的眉峰渐渐蹙起,清冽如碧水寒潭的一双凤眸里,亦随之激荡起点点碎波。 他想起了昨夜,她的血。 殷红的,温热的。 这辆车除了绝对的单面可视,还绝对的隔音,所以此刻车里极其的安静。 因此,当庄言岁打来的电话破坏了这份安静的时候,凤庭屾的第一反应是拧眉。 不过这份不悦很快便被他压制下去,褪散无踪了。 他接听了电话,“屾哥哥,你到哪儿了?” “抱歉,我临时要出一趟差,一小时后飞,正准备打电话跟你说这件事。”略一掀眼,凤庭屾从车窗望出去,视线对着的,正好是乌蔓所在的二楼靠窗的那个位置。 看样子她等的人到了。 隔得远,他看不到她脸上狐狸般的笑容,却清楚地看见她朝对方伸出了手。 正是他握了一夜的那只手。 纤细,嫩滑,柔若无骨。 耳边,庄言岁显然还想说什么,但他已经放下了手机。 很快的,他拨通了卓越的电话,“多订一张去融城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