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的学校门口，陈蕊扶着行李箱的扶手，站在门前来回张望。　　 半年不见，陈蕊的身材好像越发修长了，而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烫了个大波浪，配上一件杏色的羊毛衫和小马甲，看起来显得成熟了许多。　　 张煜到的时候，第一眼不是惊讶于她这段时间的改变，反而不受控制得瞄了一眼她的腿，发现她今天穿了一件棉质长裤，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一幕被陈蕊敏锐地捕捉到，她嘴角勾勒起一个弧度，但也只是简单和他打了个招呼，反而是很热络地跟余子瑶絮叨了很久。　　 好不容易挤进后排，坐在张煜后方的陈蕊和张纪凯跟何琳都打了招呼。她性格比较开朗，加上大家本来就是高中同学，虽然交集不多好歹都是眼熟过的，倒也不至于太过拘谨。　　 好在后排三个人都不是身材臃肿的，不然还真不一定坐得下。　　 余子瑶坐在副驾驶上，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和后排的三人聊聊天说说话。主要话题无非就是各自学校里的一些趣事，聊着聊着就不可避免地说到米团网去了。　　 在学期末，经过校内学生的发酵，米团网名气已经开始逐渐向校外扩散了。首先接收到信息的，自然就是周边的其他高校，加上他们都知道米团网是张煜创立的，所以很多问题反而直入核心。　　 “我们学校很多学生都知道米团网的团购业务了，听说方便还省钱。”　　 “哼，省的钱都是从老子兜里掏的。”　　 张煜因为要兼顾着开车，所以只能偶尔插几句嘴，不过他偶尔说的话比较有趣，加上他当事人的身份，通常能逗得一车子人无比欢乐。　　 “芋头，你说明年会把米团网开到我们学校来吗？”　　 “会的。”张煜点点头，“而且我明着告诉你，你好日子到头了，别以为你跑得掉。”　　 “我，我怕我做不好。”张纪凯低着头，有些不自信。　　 “你怕个屁，难道我会让你一个人去搞，你也配？”　　 他话说得难听，但是张纪凯听完反而放心了不少，这说明张煜肯定有他的安排，不会让自己负责能力范围外的事情。至于说话难听，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陈蕊听完故作惊讶的道：“哦？米团网原来是张煜创立的呀。”　　 张煜内心冷笑，装，继续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娘们在想什么。　　 嘴上却是平静地客气道：“随便折腾，不值一提。”　　 何琳翻了个白眼，在她眼里两个人都属于没话找话，一个问的敷衍，一个答得敷衍，反而让人觉得他们不可能有什么瓜葛，这让何琳放心不少。　　 “要是有机会发展到中大来，我倒是也想锻炼锻炼呢。”　　 陈蕊说得客气，那神态就好主人家来客人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呢”一样，张纪凯等人都觉得陈蕊这纯粹就是在照顾张煜面子，谁当真谁傻逼。　　 他们不知道，张煜可是知道的。早在前几天这娘们就已经威胁过他了，不过他也是见招拆招，随便敷衍了一句“再说吧”，然后就不开口了。　　 这三个字简直是集所有应付话术之精华，通常这三个字伴随着请求一出现，那薛定谔的结论就产生了。往往能让别人辗转反侧、浑身难受。　　 陈蕊闻言笑笑没有说话，通过后视镜和张煜对了一眼，似笑非笑。　　 正如张煜意料，放假高峰期的国道果然出现了塞车的情况。刚开始众人还兴致勃勃地聊了一阵，随着塞车的出现，很快众人的困顿都涌了上来。好在张煜有所准备，除了陈蕊没有意料到之外，其他人都按照张煜的提醒提前准备了靠垫，这会都枕着靠垫半躺着睡着了。　　 余子瑶本来还坚持着，想陪着张煜不让他太过无聊，结果还是没能坚持住，歪着脑袋睡得昏昏沉沉的。　　 张煜倒是还好，虽然开车挺无聊的，但不至于不能忍受。只是看着这个塞车的情况，估计到家要晚上了。　　 省城的路况几十年来都这副德行，就算再过十几年也还是没什么改变。区别只是那时候高铁能直达老家了，虽然票很难抢，但好歹比在路上塞车好多了。　　 就在这时，驾驶座的后面突然传来了很轻微的撞击声。张煜刚要回头，一只套着黑丝的小脚丫就悄悄摸摸地伸到了主副驾驶中间的空档前。　　 张煜眼睛顿时就直了。　　 陈蕊的声音很小声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你要不要捏捏看？”　　 她一边悄咪咪的说话，五根脚指头还在不停乱动。张煜呼吸都粗重了，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不去接她的话。　　 “我出门之前特地洗了澡的哦。”　　 张煜小心翼翼地看了旁边的余子瑶一眼，发现她睡得很沉，鼻腔里还发着呼噜呼噜的声音。他咬牙切齿：“你是要毁了我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说完右手不受控制地摸上了陈蕊的脚。　　 陈蕊脸蛋红红的，感受着张煜的大手在她脚上摩挲，有些痒痒的。　　 “刚刚看我没穿丝袜，是不是还有点失望？”　　 “放屁。我为人正直，根本不在意你穿什么。”　　 说是这么说，不过张煜也是这会才发现，原来她是在棉裤下面套了黑丝，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是吗？”陈蕊咯咯笑了两声，“你捏轻点，我怕疼。”　　 张煜没说话，陈蕊也安静了下来，眼看前面的路况稍微好了些，张煜一边轻踩油门，一边把陈蕊的小脚丫轻轻放了回去。　　 车子开始缓缓移动，张煜操着方向盘，顺手把自己脑后的靠垫抽了出来，往后面一递：　　 “躺着睡一觉吧，时间还长。”　　 陈蕊接过靠垫，抱在怀里沉默了片刻，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从后视镜看张煜面无表情，只是在专注地开车，刚刚有些旖旎的一幕仿佛是另外两个人在互相调情似的。陈蕊抱着靠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甜甜一笑，把靠垫放在脑后，没过一会呼吸就均匀了。　　 车内顿时陷入了沉寂，只有发动机低沉微弱的轰鸣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喇叭声。　　 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尽管半路在各个服务区都停下来休息过，但长时间的旅途还是让众人都有些疲累。即便是以张煜的精神强度都一脸疲劳，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车子先驶到清河酒吧门口，徐海东和胖子等人已经知道了陈蕊今天要回来的消息，很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汽车停下来，徐海东殷勤地帮陈蕊把行李拿下来，正要给张煜派烟，后者摆摆手，一脸性冷淡。　　 “累得不行，过两天再找你和老余聚一聚。”　　 徐海东也没勉强，他是开惯车的，知道连续驾驶近十个小时对精神的考验有多大，只是让他开车注意安全。　　 众人也都简单和陈蕊告了个别，连车都没下，张煜上车后一脚油门就看不见人影了。　　 陈蕊提了提精神，给了徐海东一个大大的拥抱。　　 “爸，我回来了。”　　 “好好好。”徐海东红光满面，他前半辈子孤家寡人，女人有过不少，但却一个孩子都没有。陈蕊的这声爸叫得他都快飞起来了，赶紧踹了一脚旁边傻站着的胖子，怒吼道：　　 “你瞎啊，快给我女儿准备吃的，把楼上房间都收拾一下。”　　 胖子连忙应好，陈蕊嘻嘻一笑，挽着徐海东的胳膊，几个人进门去了。　　 按着距离远近，第二个到的是何琳。何琳的父母并不认识张煜和张纪凯，看到女生被同学开车送回来的，不由得有些惊讶，感谢的话不绝于耳。张煜简单应付了一下，拉起张纪凯和余子瑶就跑。　　 停在余子瑶家那条胡同口时，她是被张煜搀扶着下来的。虽说张煜开车很稳，但长时间待在车上多少还是让容易晕车的余子瑶感到不适。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张煜心疼得不行。眼见着胡同里面乌漆嘛黑的，离着余子瑶家还有两个路口，张煜也不顾她反对，拦腰抱起她就往里面走。　　 “夫君……放我下来吧，我能走的。”　　 这里离家里太近了，余子瑶害羞的不行，在张煜怀里略微挣扎了一下。　　 “送你到家门口就放你下来，这里太黑了，摔了怎么办。”　　 张煜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小胡同的路是挺黑的，但余子瑶在这里生活了快二十年，哪有那么容易摔。　　 余子瑶闻言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坏人……被我爸妈看到怎么办。”　　 “没事的，到门口我就放你下来，他们在屋里看不到的。”　　 张煜自信满满地说。这时候黑暗里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张煜当时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但我压根没在屋里，你们怎么办？”　　 “咔嚓”一声，在贴着墙边的角落里，一簇火苗照亮了余刀头那张苍老的脸。他伸过头，用手上的火柴点燃了嘴里的烟，然后挥挥手把火熄灭。　　 余子瑶呀了一声，不知道哪来的力度一下子从张煜怀里跳了下来，脸色涨得通红，好在夜色深了，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她羞得想要立马逃跑，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轻轻叫了一声：“爸。”　　 张煜整个人都傻逼了，他睁大双眼看着刚刚余刀头站着的方位，实际上因为没有月亮的缘故，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那里站着个人的。　　 听到余子瑶的叫声，张煜脑子一抽，也跟着喊了一声：“爸。”　　 说完他抬起手猛烈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叔……叔叔。”　　 “哎呀！”余子瑶一跺脚，双手捂着脸快步跑走了。　　 余刀头站着的地方，只有猩红色的烟头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张煜头皮发麻，像个等待行刑的犯人一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刀头的声音才幽幽传来：“过年记得来家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