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只会静静地掉眼泪。 现在她的情绪状态就和高中时犯病的样子一模一样,心慌,手抖,不停发汗,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只有恐惧和黑暗包裹着她,逼迫她跳进心理的深渊。 她蹲在店门口,过往的行人偶尔会像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便利店员工出来赶她走,周骁也不敢动。移动会加剧她的恐惧。 她焦虑地咬手指,喉咙里漏出嘶哑的哭声。 原本她早以为她的病好了。原来让她再次发病是如此简单。 电话源源不绝。 周骁没有敢细看。 甚至连什么时候陆嘉文的车停在她面前,她也浑然布局。 “回去吧。” 有人对她说。 周骁一动不动。陆嘉文蹲在她身前,伸出手掰过她泪涟涟的侧脸,“是我。认得吗?” 周骁眼泪溢了出来,忽然尖叫一声推开他。 她只知道眼前是陆家的人。她害怕和讨厌一切和陆家有关的事。 “我没有要带你去大伯那里,是回我的家。” 陆嘉文不顾别人的眼光,将还在发抖,没有从情绪里走出来的周骁打横抱起来塞进车。 期间周骁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拍打着车窗。 她要出去,狭窄的空间让她很难顺畅地呼吸。 陆嘉文没有制止她。 后来,周骁也没什么力气了,精神消耗得很大,让她难以再集中精力思考任何事。 她蜷缩在座位上,双手抱着自己。 车停在别墅前,陆嘉文下车开门,见周骁还愣在原地,低下头看她:“你不走,我就抱你走。” 周骁睁着通红的双眼看他,很怕他。 是真的很害怕,整个人往里缩,手还抓着车门不肯松。 陆嘉文不耐烦地将她抱出来,回到客厅。 他请的家庭医生提前到了,见到陌生人,简单聊了几句,周骁的情绪才渐渐稳定。 陆嘉文停车回来,见周骁在医生面前算是放松下来了,神色更加不虞。 但是他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在身后观察周骁的反应。 他不知道为什么周骁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他还没出去上大学,她还是个小女孩,明明比陆倩大,还怯怯地躲在陆倩身后,跟着她别扭地喊:“三哥好。” 陆倩当时很不客气地回头吼她:“他是我三哥!你瞎喊什么?” 周骁立即低着头改口:“三,三少。” 当时她最多有些拘谨。 现在,医生却说她有创伤应激障碍症。 这种病陆嘉文清楚,正常家庭,催发它的因素只会是童年期创伤和家庭暴力。 他不知道周骁经历了什么。 只知道当他回家之后,周骁连当年看向他的胆怯都没有了。 她变成了一个学会隐藏情绪的人。 他想起周骁身上的疤痕。 真的是林雁南做的么?无论是主观上不愿意这么想,还是她的客观表现,陆嘉文都难以相信。 医生在等周骁稳定下来后,使了个眼神,示意陆嘉文出来说。 他们走到花园外,医生说:“她以前是不是受到过肢体上的暴力?” 陆嘉文沉默片刻,才说:“可能。” “怎么是可能?” 当时他不在家,对陆家情况不清楚。 可是按照陆尹的态度,也不难揣测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觉得,除了肢体上暴力外,她还可能受到过······”医生很为难,没有直说。 这涉及到陆氏的私事,他实在难以开口。 “没事,你说。” “她可能收到过性胁迫。” 陆嘉文落在身侧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凉薄的眼神死死盯着医生,“什么意思?” “只是可能。最后没有成功,不然她的结果肯定要比现在糟糕几倍。”医生都被他的目光吓到了,咳嗽几声来掩盖尴尬,“而且她身上的伤都是刀伤,显然不是寻常的刀疤。如果陆先生在意的话,关注她刀疤来源的情况,也能基本知道她的处境。我先走了,开的药在桌上。” 性胁迫。 陆嘉文短短地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陆家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就算再怎么不重视周骁,她好歹也还住在陆家。 可是能对她出手的,除了他三叔,找不到别的人。 等医生走后,他才俯下身,看着周骁苍白的脸。 他刚要起身给她倒杯水,袖子就被他拉住了。 周骁仰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周骁开口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而且这件事绕不开林雁南。 她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发过病。 从前都没有什么问题的,她甚至以为自己的病都完全好了。 陆嘉文一直在等着她的答案。 可是距离她完全敞开心扉还太早。 周骁只是避而不谈:“你怎么找到我的?” 陆嘉文淡淡道:“很难吗?” 她本来走的就慢,而且这里距离别墅区不算多远。 冬天的晚上冷得厉害,周骁缩在温暖的沙发里,看着陆嘉文的神色,心里逐渐平静。 刚刚医生和她聊了聊,三言两句把她从情绪里带了出来。 她到现在还不敢再看一眼手机,彻底关机。 她说:“我明天要回一趟陆家。” “网上消息都清理干净了。”陆嘉文坐在她面前,“你一定要回去的话,我陪你回去。” “事情都是我做的。就算我和二少没有这个意思,陆尹也不会在意我的感受。你没有必要牵扯进来。”周骁低头。 就他们的关系而言,陆嘉文还没有在意她到可以站在她身边,对抗陆家的地步。 陆嘉文手里挑起她的发丝,以便更能看清楚她的侧脸,“你觉得没有必要么?不怕大伯为难你?万一你的病再复发了又怎么办?” 当年为了林雁南,陆嘉文那么果断而决绝。现在为了她,显然还不至于。 所以不是没有必要,而是陆嘉文不至于这么做。 周骁深吸一口气,“三少,谢谢你帮我清理消息,也谢谢你帮我请医生。” 网上的消息,不管是清理得多干净,总会有痕迹留下。 而且这个时间点,陆尹早就知道了。 她现在就像在等待凌迟的死刑犯。 陆嘉文靠着她,不紧不慢,“你是觉得我没有能力处理这件事,还是你想和我划清界限?怎么对二哥的好处你就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