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静安排好团团,两人下楼去找地方吃饭。许静抬眼看过去,不禁叫道:“哟,你把姐夫的宝马开出来啦?” “是啊,他总不在家,闲着对车也不好,所以找机会拉出来遛遛。” 周南爱好车,他平常在国内时都开这辆宝马SUV。车子宽大、舒服,开起来像台小坦克。 不过放在吴芳秀气的手里,许静怎么看都觉得……不对路。嗯,要是我买车,还是甲壳虫比较好,她想。 她俩一路闲聊,车子在三环路上飞驰。许静既听说是去一家很好吃的老店也就不操心她往哪里开了,只顾看手机和说笑。 等车停下来,她往窗外看去却有点懵。 “咦,这条街一眼看过去好像没有什么餐厅的样子嘛?”许静疑惑。 走在前面的吴芳回过头来用手一指:“谁说没有餐厅,这不是吗?” “这……,岭南小吃?”许静看着那一米多宽的门愣住了。 “喂,大姐,你这开着宝马,拎着SV的包,跑了半个三环路,就为带我来吃这个呵?” “怎么了,岭南小吃不也是餐厅,到哪里不是吃?”吴芳忍着笑回答。 “不是,你好歹一省级千金,年收百万的主,跑这么老远就请我这跑腿的苦力吃这个?”她又强调一遍。 吴芳上下打量她,咂着嘴回了句:“看你穿着艾茵连衣裙,拿着黛施的包包好像也不属于苦力跑腿的阶层吧?” “那、那也不兴你去吃‘黄坛子’,到我这儿就成……。” “今天的菜谱就这个,其它的我回头再补。”吴芳不耐烦:“我说你倒是进不进?不进去一会儿连座位都没了!” 许静无奈地叹气,只得嘟着嘴巴跟在后面进去,一面还听她絮絮叨叨地描述说这家做的蒸饺怎么好,属于网红的那种云云。 她俩一进来,全屋的人都楞了下,似乎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有美女跑来吃饭。 不过跑堂的大姐似乎和吴芳很熟,马上招呼着指引空位,随即过来收拾碗筷、擦桌子,嘴里问要点些什么,听完了一点头朝厨房那边声震寰宇地大叫:“两碗馄饨、两屉蒸饺!” 许静左看、右看,确定条凳上没粘什么汤水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吴芳熟练地把小碟、一次性筷子放到她面前,又给每人碟子里倒上醋。 “经常来?” “嗯。”吴芳承认:“每个月一次吧,不过穿成这样来还是头一回。” “为啥?” “好吃呀,都说了他家蒸饺好。” “哎,这个是真的!”坐对面的汉子接口说道:“他家蒸饺馅料量合适、口感合适,而且用的真正南方姜醋,搭配一起刚刚好。” 这人指指自己身上的工服:“我们这些人整年跑各地工程,吃过好多家了。就他家这个做的合口味。” “你瞧,不是我一个人夸哦。”吴芳有点得意。说话间馄饨、蒸饺已经纷纷上桌。 对面这大哥估计不好意思面对两位美女,匆忙把馄饨倒进嘴巴里,也顾不得烫,起身“呜呜”两声,挥挥手算做告辞。 然后有点狼狈地起身扫码买单,跑出门去了。 这边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许静摇头轻声说:“这人有意思。” “有意思吧?这是你天天坐在五星级写字楼里看不到的。”吴芳夹起只蒸饺边蘸醋边小声说。 “你不会是想让我来看这个吧?” “那有什么不可以,难道你不该来瞧瞧?”吴芳冲她眨眨眼:“你呵,出了校门就进奢侈品行当,然后出来做猎头。 这大魏一天到晚老给你灌输什么不能做低了的思想,是没错。 不过我希望你既有高度也要有广度,不仅仅和上层往来,还能和基层平起平坐,能眼光高远,也脚踏实地。 千万不能做那种只和管理者打交道就自以为高人一等、目空一切的猎头,那样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哦。你怕我不接地气?” “是啊。”吴芳笑着看她一眼,忽然问:“你一定很好奇我在汉河怎么做的业绩吧?” 许静连连点头。 “老高那人有点欺人太甚,不给人、不给资源。他那人以为业绩都是部下做的,当领导就是揣手做掌柜没必要自己做事。 他以为没部下、不给客户我会自动饿死。可我又不是他,怎么会干等着?” “于是呢?” “我要主动出击呀。”吴芳抹了下鬓角的发丝继续说。 “我去找联合通信的宋总,可他当时正要安排公司总部搬迁的事,顾不上理我。 我听他偶然提到手里的搬家公司力量不够,就联系了自己认识的两家过来帮忙。他们很够朋友,也义气,只收了成本价。到搬家那天我也去了现场,帮着协调、联络。 忙了两三天,等全都就位了,老宋不好意思非要请我吃饭。桌上他给我敬酒,约我到办公室去找他。 第一笔两千三百万就是这么谈成的。” “哦,”许静点头:“还真是一波三折呀!我还以为吃饭的时候他就会问你呢,结果还是去办公室谈?” “做事要看人。像老宋那人他肯定公事不会在外面谈,这才是他的风格,也符合纪律要求。 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贸然开口他一定不接话茬,甚至不再接触了。” 吴芳把最后一只蒸饺夹起来,说:“所以你不能自以为是,不能自说自话,而要实事求是、灵活地看每个人、每件事,针对不同情况制定不同的策略。这就是脚踏实地!” “明白了。”许静看着碗里的馄饨轻轻点头:“志存高远,脚踏实地。就是说心里有‘黄坛子’,但要是饿了也能凑合蒸饺。” 吴芳“哧”地一笑,伸出右手小指在她脑袋上点了下子:“不错,孺子可教也!” “呃,不过你这业绩……搞得动静有点大了。” “唉,没办法呀!人家都骑在脖子上了,哪有不反击的道理?” “就不能少做点?” 吴芳摇摇头。“和朱总说好的业绩要求摆在那里,我第一次做不知轻重,所以只能有机会就抓住。 再者,为了提高成功率,当时找的都是大企业,他们分过来需求怎会是几十万、百万级的小单? 我倒是后悔这段期间里没多接触朱总,如果能尽量保持步调协同,可能不会发生后面这么多反应。” “也不一定。”许静摇头:“人家就是不乐意你嘛,怎么挑毛病耍赖都可能的。 你看首先你和高总出发点就不同。他是为了证明面部识别没人要,所以不肯下死力去抓大客户。 你则是为了业绩和证明自己一往无前地朝高处冲。那结果当然也就不同了。” “所以这不是产品原罪,而是有关士气和认知。” 吴芳放下筷子:“同样产品和价格,为什么结果差距这么大?高总后来无理取闹就是因为他没法自圆其说了,所以要用旁的事情来引开董事会的注意力。 这个人的德行很成问题!” “难道汉河的董事会不明白,就这么看着他胡闹?” 吴芳靠近些,低低地告诉她:“据我的眼线说,董事会也不满意他。 董事会其实在头疼朱总接班人的问题。这个话题朱总一直不肯接,所以董事会借高总的手在压朱总,是给他提醒的意思。” 这下轮到许静惊奇了:“你才去几天,居然能有眼线了解到董事会的意思?” “没什么难的。”吴芳抿嘴一笑:“遇到个董秘处的人,他老爸是我父亲以前的下属。” “原来这样。”许静由衷佩服了,继而又为闺蜜担心:“既然董事会有这个想法,那他们肯定在做朱总下台的准备。老朱就没有对策?”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吴芳摇头:“我去的时间短,加上这段净顾着签合同了,和朱总接触确实比较少。 唉,这是个缺欠,往后我还得多和他或者周助理交流才行。” “对。”许静表示同意:“原则上来讲你是朱总直接面试的,整个过程高总并没参与。后来也只是名义上他是上级。 其实你俩级别相等。你去找他要资源他做为部门第一负责人应该予以支持,但业绩汇报线还是该直接向朱总才对。如果这点目前不明确,我可以和大魏帮你做做这方面沟通。” “那可多谢了。”吴芳赶紧道:“我也担心一个新人自己去要求这个会不会显得太扎眼,让人觉得这么会闹腾。如果你们做为第三方帮我给朱总递个话最好不过。” 说完她笑起来:“看来这顿蒸饺吃的不错,越吃你越有灵感了。那以后我得多请你来几回。” “别!每回见面我给你带来的价值都那么高,结果就拿这个糊弄我,不公平啊!” 吴芳不说话,拎起醋壶来就往许静那碗馄饨里倒,吓得她忙用手捂住告饶。 用纸巾擦着手背上的醋汁,许静忽地问了句:“这个董事会,我听老周说他们似乎不怎么喜欢面部识别项目,是真的吗?” “不是不喜欢,”吴芳摇摇头:“是因为这东西属于新事物,未来如何发展非常微妙。你说人是乐意拥抱自己熟悉、有把握的东西,还是不了解、可能有危险的东西呢?” “当然是前者。” “对嘛。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懂,那些老先生能不明白?”吴芳笑起来。 “那他们要是不支持,会不会逼着朱总辞退你呀?”许静担心地看着好友。 吴芳叹口气:“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也和这边的业绩有关。业绩做得越大、利润越高,和客户关系越密切,董事会越舍不得,或者看在客户的份上他们也不敢舍。这种矛盾的心理就为朱总提供了可以操作、讲条件的空间。” “哦!”许静有点明白了:“所以要尽快做大蛋糕,让他们从业绩和利润上看到未来性?” “对喽!所以这就是朱总急于出业绩,看着我突飞猛进也未阻止的原因。” 许静点头。想了想又问:“你说的‘看在客户面上他们不敢舍’是什么意思?” “嗯,我给你普及下。现在市面上也有不少面部识别相关的产品了。 你注意看,比较厉害的几家都有个共性,他们的产品全和公共安全服务紧密相关,比如军、公、边、海等国家强力保障单位的需求。 还有部分需求来自通信、交通、能源和地方系统。 这类客户门槛会比较高、收款周期较长、客户维护成本也略高,但利润稳定、需求量有保障,并且受政策、资金的扶持力度较大。 反过来看那些大呼小叫往办公楼、居民区、零售消费场所卖的产品,看上去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甚至被称作风口、龙头。 虽然数量多、设计别致,价格区间差很大,但其实由于门槛相对较低,竞争程度更激烈,利润差异非常大。 这种不仅产品功能千差万别,而且无一例外不是急于融资、不断烧钱,说明他们收入模式有问题,支撑研发和创新相当吃力。” 许静有点茫然:“可他们有不少很有名气呀?” “那都是资本宠的、喂的。名气能管饱吗,是可以赊两屉蒸饺,还是半碗馄饨?没有新钱进来半年他们都活不过去。”吴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