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上，方华给有田叔打去电话后没多久，拉着满满一车砖块的东风小卡车便到了镇上。　　 “有田叔！”方华招了招手。　　 驾驶室里的刘有田也瞧见了方华，将车靠边停下。　　 方华赶紧小跑了过去。　　 “你小子当真考虑好了？工地上的活儿可不轻松！”刘有田屋里叼了根烟转过头来看向方华。　　 他也没想到之前顺口提了一句工地的工资还不错，没想到这小子就真记在心上了。　　 说实在的，工地上的工资是不错，就是活儿比较累。　　 说白了就是下苦力。　　 虽说泷水县是个小地方，但这两年城区里动静倒是不小。　　 除去几处政府规划的建设项目正紧锣密鼓的施工外。　　 城区边缘位置大大小小商品楼也是如雨后春笋般，接连的冒了头。　　 伏天已过，城里的工地基本上都已经复工了，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基本上只要是成年人能干活儿的，无论男女老少，有多少要多少。　　 有技术的大工一天的工资就是两百多。　　 像方华这种没经验的，去了工地只能做些拎灰桶，推斗车之类的体力活儿。　　 算是小工，一天也能有一百出头。　　 要是熬的住，一个月到手的工钱比起在餐馆端盘子还是要高出许多的。　　 工地上的大致情况，刘有田在电话里就给方华说过了。　　 方华此番出来，自然是已经考虑清楚的。　　 迎上有田叔的视线，方华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我能坚持得住的！麻烦有田叔了。”　　 见方华是铁了心要去工地，刘有田也没了再劝的心思。　　 这孩子他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是个勤快娃。　　 别人家的娃能不能熬得住他不知道。　　 老方家的娃可不是那些没吃过苦的宝贝疙瘩。　　 “那行，等下到工地把砖卸了，叔就带你去李工头那儿！”　　 “那里的工头跟叔是熟人，你叫李叔就成。”　　 方华点了点头，“麻烦你了，有田叔。”　　 “跟你叔客气啥！”叼着烟的汉子咧嘴一笑。　　 一脚油门，蓝色的东风小卡屁股后边喷出一股黑烟，不急不缓的朝着县城驶去。　　 到工地上卸完砖已经是下午一点来钟了。　　 刘有田先是带着方华去工地外的快餐摊子上吃了顿盒饭。　　 之后才带着方华去了工棚那边，找到了正准备午休的工头李建国。　　 “李工头！”　　 隔着老远，刘有田便瞧见了正蹲在临时搭建的工棚外，跟几个光膀子的汉子聊着天。　　 听到动静，那穿了件蓝色条纹短袖的寸头圆脸汉子转过头来。　　 “老李！？怎么舍得来我这边转转了？”　　 瞧见李有田后也是笑呵呵的从站起身来，跟身边的几人交代两句后便朝这边迎了过来。　　 等到近前，刘有田已经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支后朝李建国递了过去。　　 “这不是来了嘛，这才几天不见，你这肚子是又大了不少！”　　 李建国接过烟，爽朗一笑，“到了咱这岁数，往高了长不了，那能咋办？”　　 寒暄两句之后，李有田忙着回砖厂，也没在磨叽。　　 搭着方华的肩膀朝李建国笑了笑，“给你带了个人，之前给你说过那个，我兄弟的儿子，你给安排下？”　　 随后又看向方华，“这是李工头，叫李叔！”　　 方华忙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叫了声“李叔！”。　　 寸头圆脸的汉子点头笑了笑，侧过视线落在方华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伙子个儿倒是挺高，就是瘦了些，这工地上的活儿可不轻松，你可得想好了。”　　 一旁的李有田闻言并未着急出声，只是静静看着。　　 前些日子父亲后事的料理，方华忙前忙后了好几天，瘦了许多，瞧着是有些单薄。　　 不过已经决定好的事，方华自然是没有再回去的打算，忙出声恳求道：　　 “李叔，我以前跟着我爸在砖厂干过，有力气的，也能吃苦！”　　 “干什么活儿都行，你就收下我吧！”　　 见方华铁了心想要留下，身后的李有田掏出了兜里的打火机给李建国点上烟。　　 “你别看这小子长得瘦骨伶仃的，可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以前读书放假那会儿，这小子就跟他爹在咱们砖厂里边干活儿！”　　 “腊月伏天都干过，手脚也麻利，勤快着呢，你就收着吧！”　　 听李有田这么一说，李建国皱着的眉头舒缓了几分。　　 想来也是。　　 以他俩的关系，老李肯定也不会弄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来他这儿浪费时间。　　 狠狠的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李建国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行吧，回头给你安排个活儿先试试看，行不行的试试再说。”　　 但随即又板着个脸继续说道：　　 “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到了我这儿就得听安排。”　　 “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不准讨价还价！”　　 “吃不了这苦头就趁早说，要是干活儿的时候给我偷奸耍滑，那你就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方华当即用力点了点头，“知道了，李叔！”　　 人已经安排妥当，刘有田跟李建国又聊了几句后便没在逗留。　　 临走前还不忘的叮嘱方华要是觉得辛苦就别硬撑。　　 年纪轻轻的，身体要紧。　　 简单的言语，蕴含的关切却是毋庸置疑的。　　 方华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喉咙像是塞着干草一般难受，朝着有田叔鞠躬道谢。　　 有田叔走后，李建国领着方华去了工棚那边，给安排了铺位。　　 让方华将东西放好，等下再来叫他。　　 既然来了，那明天就得开始正式上工，下午先跟着他去工地看看，提前适应适应。　　 方华对此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工棚是用防水布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边放了几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几乎都住满了人。　　 还余着两张上铺的空位。　　 十来平米的棚子里住了十几个人，最年轻的也将近三十岁。　　 大多都是三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浓烈的汗臭夹杂着二手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这让一向爱干净的方华有些不适应。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再说方华也没挑剔的资格。　　 左右打量了一番，最终选了靠角落里的上铺。　　 渝市的初秋白天依旧是三十出头的温度，工人们中午吃过午饭后，能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　　 几个躺在铺上的大叔看了新来的方华一眼，不免觉得有些新奇。　　 工棚里，几个年纪大些的汉子，家里的娃都比方华还大些。　　 在工地上，倒不是没见过像方华这个年纪的小娃娃。　　 可毕竟是极少数，且大多做不长。　　 就这跟自家娃差不多大的岁数，能吃的了工地上的苦头？　　 怕是干不了两天就得收拾东西走人。　　 正值午休，几人打量了一阵过后也都没作声，准备抓紧时间睡上一会儿。　　 唯独旁边下铺上的一个中年汉子仍旧盯着方华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