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九门卫队出动,严查茶楼酒肆。 抓起来七十六个唾沫横飞的说书艺人。 七十六人,罪名却只有一个。 他们诋毁朝廷朝员。 云阳公主找到了父王,告诉他那只是评书,不是事实。 李子隆坐在龙椅上。 那是一把传了六世的椅子,椅背上黄龙盘绕,面目威严,两侧把手被磨的油亮。 李子隆听云阳公主讲完。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睁开。 “云阳,告诉我,为那些说书艺人撰写蓝本的人是不是秦涛?” 云阳公主本能想要否认。 为了保护秦涛。 可是,她看到父王双目如剑。 从未有见过如此威严的父王。 云阳公主意识到问题很严重,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李子隆没有逼迫女儿。 他的右手轻抚过紫梨木椅子的把手。 “很光滑!” 李子隆随口说道:“这把椅子夏天时候坐着很清凉,但到了冬天它就会变得很冷。” “这把椅子,从太祖皇帝一直到现在,就放在御书房内,六世了。” “当年太祖为了得到这把椅子,付出三十万人生命的代价。” “战死的将士阻断了滚滚蓝玉河。” “蓝玉城高大的城墙,让太祖一筹莫展。” “从炎热的夏天到凉爽的秋天,再度过漫长的寒冬,又迎来渐暖的春天。” “城墙依旧。” “城门血迹斑斑,太祖知道自己再加一百万将士,也无法进入蓝玉城门。” “在一个难眠的夜里,太祖独坐在灯下,一个矮小的男人潜进太祖的大营,他是个像老鼠一样的人,两只小眼睛冒出狡猾的光芒。” “太祖以为是刺客,拔剑在手,刚要呼唤侍卫。” “矮小的男人用一张地图阻止了太祖,那是一张关于蓝玉城地下排水系统的地图。” “于是,在第二个午夜时分,蓝玉城中就突然涌现出无数太祖的将士,他们先打开城门,又转而杀向城主府。” “上一个王朝最后的小皇帝就在城主府中,他才十一岁。” “当太祖冲进去的时候,看到小皇帝坐在一把紫梨木龙椅上。” “那孩子说,我们被出卖了,可以杀了我,但这把椅子价值连城……于是这把椅子就传到了现在。” 平定天下。 四海鼎盛。 万国来朝。 “太祖问那个献上地图的人要什么赏赐?那人提出简单的要求,他为他的后代要一面免死金牌,他们家姓方!” 云阳公主听父王说完,一下子就明白了。 为什么父王不许别人说方升。 原因在这里啊! “云阳,父王虽然人在宫中,面对一群老奸巨猾之人,但父王能驾驭他们,绝对不是因为他们的忠诚,而是因为一个君王的手段,你能明白吗?” 云阳公主似乎明白。 又好像不太明白。 她先点头,而后又摇头。 “这是帝王之术,在父王属下的臣子,但凡他们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有人报告给我。” “你觉得方升的事,能瞒得过父王吗?” 云阳公主这次给了肯定的回答,她说道:“不能!” “所以……” 李子隆的话只说了个所以,云阳公主马上说道:“所以说,当年太祖赐给方家的免死金牌在方升的手里对不对?” 听到女儿这样说,李子隆再一次觉得,云阳本应该是太子,不应该是公主。 她是如此的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根本不用拐弯抹角说太多废话。 “父王知道,你与秦涛之间有书信往来,你告诉秦涛,就算方升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朕拿方升也没有好办法。” 云阳公主重重点头,说道:“我懂了。” 她懂了! 她真的懂了吗? 李子隆嘴角含笑,挥挥手让云阳公主退下。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身为皇帝,李子隆知道这是一份高危职业,不死不休。 “父王,你打算把那些说书艺人都杀了吗?”云阳公主知道,父王只要一个眼神,那七十六个人的脑袋就要搬家。 李子隆又看到了女儿宽厚的一面。 宽厚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美德。 但对君王来说,却是致命的软肋。 “是的,他们必须死,而且秦涛所写的关于方升的故事,也必须就此打住。”李子隆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云阳公主没再说什么。 无声退了出去。 外面正是秋阳高照。 云阳公主回到自己的宫殿,她打算再给秦涛写一封信。 告诉秦涛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 主要是方升。 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巡府,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铺开信纸。 提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一滴墨滴在了纸上,慢慢晕开,像一朵黑色的大丽花,更像情人泣血的眼泪。 只写这些吗? 好空洞! 云阳公主内心丰富的世界,想要用文字表述出来。 她想……她想的太多太多,多到不切实际,多到难以实现。 于是,她便写到,笼中鸟欲展翅,奈何,奈何! 写了这几个字,云阳公主猛然一惊。 她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不能那样写,自己可是公主,公主不是笼中鸟。” 还是与秦涛聊正事吧! 内心的感觉,千万不要轻易展现给别人,说不定别人得知这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那不是云阳公主想要的结果。 方之鹤因为大闹皇家宴席,在大牢中被打得皮开肉绽。 最后居然荒唐的供出,他与夷人有勾结。 此罪当诛! 方之鹤家三十八口,在京城阳门外的山丘上,悉数被砍了头。 只有那个哇哇大哭的四岁孩子,让刽子手的刀落不下去,于是他们便将红丹碾碎掺进水中,让那孩子喝了。 云阳公主在信里,把这些事情一一都告诉了秦涛。 是的! 皇上要对方家下手了。 奈何方升手里有王牌。 事情不太好办。 这就是云阳公主要传达给秦涛的意思。 希望他能懂,也希望他不懂……云阳公主放下笔,定定看着自己刚写下墨迹未干的书信,出神发呆。 “秦涛,但愿有生之年,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