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来啊”，王克荣道：　　 “淮海，咱们几个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毕业也有几年了，要论如今的个人发展前景，你这年纪轻轻都已经是连长了，我看过不了几年，我们都得尊称你声周团长了。　　 哪像我啊，别看我在军部待着，搞通信工作，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一邮递员，派发书信的，不是我无病呻吟，显摆装清高，如果可以，我还真想下部队基层，　　 一来能锻炼自己，二嘛，对自己的未来发展也有好处，　　 我可听说了，你们在东北那边，跟老毛子在珍宝岛干起来了，动静还不小，你这一个排就敢跟老毛子一个连的人员正面干，还生生给打退了，厉害啊。　　 你周淮海的大名都登上军报，各大军区都知晓了，怕是在京城的那些大首长，也在关注着你。　　 前途无量啊。”　　 “你快别追捧我了”，那头电话来人正是周晓白的二哥周淮海，道：　　 “逼到那份上了，没办法，幸亏我们部队早有防范，先前就已在珍宝岛外围加强了人员配置，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　　 我们这边跟老毛子一交火，后续部队立马响应参战，不然说真的，哥们和我那二十多号队友，怕是真要英勇捐躯了。”　　 “这样子！”　　 王克荣道：　　 “淮海，东北那边跟老毛子的边境线挺长的，你们部队怎么就能那么明确在珍宝岛这岛上增派兵员，是事先就察觉到什么了嘛？”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周淮海道：　　 “这得问军区领导了，不过我听说，这一部署还是我父亲提出来的。”　　 王克荣道：　　 “到底是副司令员啊，首长高瞻远瞩，也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行了，你就别拍我父亲马屁了”，周淮海笑骂，　　 “他又听不着。”　　 说真的，他心里蛮佩服自个父亲的，要不是事先部署，就凭他们一个排的人员，怎么抵抗得住老毛子一个连的队伍，加上对方武器装备都比他们强，后续援军要没及时跟进，别说打退，他们这一整个排怕是都要牺牲。　　 他如今也不可能从排长晋升为连长了。　　 不过周淮海并不知道的是，他父亲之所以会事先在珍宝岛增派驻军，完全是听了先前李奎勇的讲解，　　 周镇南回军区部队后，对他这未来的‘女婿’，对于东北边境的战局分析、要害之处等的个人意见，又给详细琢磨了遍，愈发觉得有道理，所以才会在珍宝岛增派驻军，加强边境值守。　　 两人聊了一阵，王克荣道：　　 “你今儿给我打电话，总不能光是叙旧吧？你小子肯定找我有事，说吧。”　　 周淮海道：　　 “我还真有件事要麻烦你，你可不能推却，你们部队我也没熟人，就你一个关系了，呵呵！”　　 “你少来！”　　 王克荣道：　　 “你父亲当初领导过的一支队伍，还是师级，后来不就并入了现在这支部队，军区、师部好些首长都是你父亲的老部下，关系通天，还没熟人，我一小小的通讯室小干事，可帮不了什么忙。”　　 “那些领导我也叫不动啊，也不方便”，周淮海道：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你来说举手之劳而已，算是我的家事吧。”　　 “家事？”　　 周淮海道：　　 “我家里亲妹子目前在你们部队下面的医院当卫生员，今年五月才入伍，参军半年都不到，　　 我这妹子先前在京城时，谈了个对象，后面这男的就去陕北下乡插队了……”把情况简单一说，　　 道：　　 “克荣，我就这么一亲妹子，我家里人，父母，我大哥，都不同意这两人谈对象的，你想想看，那男的都在陕北插队，往后许是都得在那边待着了，我妹子还能跑去跟他生活？　　 这不现实，我家里也不会同意的，所以啊，想着让你帮个忙……”　　 “淮海，你让我去劝你妹子跟她对象分手？”　　 王克荣道：“我哪有这本事，都从没见过你亲妹子，这……这一见面就谈论这个，这可不合适。”　　 “谁说要你劝了”，那头更没好气，道：“我们家里人先前都劝不知多少遍了，小妹也不知道被那李奎勇下了什么迷魂汤，对人死心贴地，你去劝肯定也不成。”　　 “那我能帮什么忙？”　　 周淮海道：　　 “现在他们两人分开了，日常联系都是书信，所以我想着在这方面做做工作，你不是负责通信这块，后面要是有这李奎勇给我小妹来信，还有我小妹寄出去的，你呢都给我截下来，　　 先看看内容，然后具体再做计较。”　　 “这……”　　 王克荣有些为难，　　 “淮海，这不好吧？就是你亲妹子，信件这玩意，都是个人隐私，也不能胡乱拆开，回头要是事情露了，我这很被动的。”　　 “我这不是没办法”，周淮海道：　　 “克荣，这忙你一定得帮我，我妈因为小妹的事，操心的都生病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这么做都是为她好，不会害她的，　　 克荣，你要觉得为难，我也不勉强，我只能让我父亲来安排了，估计到时你们部队上面领导还是会嘱咐你这么办的。”　　 王克荣道：“淮海，你父亲也不同意你妹妹跟那个叫李奎勇谈对象？”　　 “那你以为呢“，周淮海道：　　 “我父亲是军区副司令不假，但在家里也只是一孩子的父亲，将心比心，你愿意看到自个亲妹子往后的日子受苦受累？”　　 “那肯定不愿了”，王克荣道：　　 “那行吧，既然副司令都开口了，我这当小兵的遵从命令就是，　　 不过，淮海，这事你可一定要保密，要让你妹子知道是我从中作梗，我这在部队可没法待了。”　　 “放心！”　　 周淮海道：　　 “这事就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也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就是我身为亲哥，对自个妹子的关心而已，就是手段卑劣点，但也是善意的。　　 以后要有两人的书信，你都给截下来，再给我电话，具体再议。”　　 “行，我知道了！”　　 ——　　 ——　　 军区某坦克团！　　 “袁军，有你这么填炮弹的嘛？炮长当初是怎么教你的？”　　 段铁柱在座舱口看着对方，是哪哪看不顺眼。　　 袁军也是如此，头也懒得抬一下，自从他下到部队进入坦克团来到如今的三班，跟现在这会训斥他的班长段铁柱，还有其他成员，基本都不对付，　　 他感觉这些人都是在故意挤兑他，这其中还有个小插曲，就是他先前来部队报到时，新兵连都已经集训一个多月，他这才晃荡晃荡从京城坐火车过来。　　 名副其实的后门兵！　　 这种靠着关系进入部队的后门兵，在基层干部眼里看来，是非常不对付，甚至是可耻的，你想想，本来能够入伍参军那是多光荣一件事，多少年轻人争破脑袋想要进入，　　 可是这些关系兵呢？依仗着父辈的余荫，轻而易举的进入了部队，而且是最好的部门兵种，像这种人，就是在下面基层待几年，镀层金，回头就升职，搞不好一两年时间，那级别都跟他们苦熬多年才谋得一官半职一样了，　　 心里难免会有落差，不服气！　　 凭什么？！　　 最关键的，袁军这家伙也一点不让人省心，他当初来部队报到，直接去的军部司令部，开口就要见军长。　　 因为在京城时，他老子是直接给军长李震云挂了一个电话，李军长电话里是这么回复的，　　 “来吧，这边我都安排好了，不急！”　　 巧不巧，那天军里的几个大首长又都不在，是一个姓赵的处长，好像是军务处的，接待他的。　　 赵处长之前并不在这支部队，前几年才刚调过来，哪里知道袁北光的大名，他最近接待了好几个后门兵，一个个都是难缠的主，　　 像前天来来的两个，一来报道就跟大爷一样，不下连队，就要待在军区，还要安排个轻松的活计，最好待在办公室，看个报喝个茶，悠哉悠哉，　　 把他气得直拍桌子，你们他娘是来当兵还是养老的？　　 眼前这个，看这吊儿郎当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肯定都是一路货色，尤其身上这一身穿着，上身一件黄呢子军装，带垫肩的，把穿在外头的士兵服撑得笔挺，却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赵处长一见人这身打扮，心里就恼火，他在部队也待有些年头了，知道这种军装是1955年授衔时，发给将校级别军官的，而他当时只是个小小的中尉，压根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可眼前这个新兵蛋子，居然敢穿着这身军装来报到，压根没把他们这种基层干部放眼里，那鼻孔朝天，目中无人样，　　 是不是还得尊称你声‘袁军长？’　　 所以，刚一见面，印象极差，语气冷冰冰道：　　 “军长和政委今天都没在，由我负责，把你的入伍相关手续给我看看。”　　 袁军自然也看出对方的态度，也不屌人，冷冷回着，　　 “我没什么手续，空手来的，我小时候就是在军部幼儿园上的，一直到大班才走。”　　 赵处长见人坐没坐样，浑身跟中风一样，抖动个不停，一副大爷语气，当即火起，不过还是忍住了，　　 道：“你总不能幼儿园时就入伍了吧？我说得是入伍手续。”　　 “这我就不知道了”，袁军道：　　 “我爸当初是给李军长打的电话，李军长也说了，让我直接来报道，要不你直接去找李军长要吧。”　　 袁军平日里就这种性子，这话可能就是无心之举，纯粹让你去拿他的入伍手续，并没别的意思，　　 但在赵处长看来，你小子是故意拿军长来压他，一个刚来的新兵蛋子指挥他一团职干部办事，　　 真是反了天了！　　 不过他并没跟人翻脸，像这种干部子弟，在军队里的关系盘根错节，你一大头兵不足为惧，就怕后面的老子跟军长、副军长关系过硬，或者说在战场上救过首长的命，那就另当别论，　　 得罪这小子，相当于得罪大首长，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干的，既然如此，那就按规章办事，面上不动声色“嗯”一声。　　 就这么着，袁军在军区招待所被晾了三天，好在姚副军长回来了，就这么办理了入伍手续，去下面坦克团报到了，还是这位赵处长送去的，　　 跟团里干部提前打了招呼，肯定没说什么好话，就说来一刺头，后门兵。　　 所以说，袁军刚到团里，啥事没干呢，就被团里领导打上了‘刺头’的标签。　　 后续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没埋没了‘刺头’两下，算是名副其实。　　 袁军这会整个人窝在机舱里，里头是又闷又热，跟他娘蒸炉一样，浑身都湿透了，以前觉得这驾驶坦克挺威武的，听着那轰隆隆振聋发聩声，让人热血沸腾，　　 只是钻进这座舱里，实际操作一番，压根不是那么回事，这种59式坦克一共四个乘员，车长就不必多说，全车指挥员，然后就是驾驶员和炮长，那也都技术活，像驾驶员来说，　　 以后要是复原回农村了，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司机，能够开履式拖拉机，这可是好差事，工资高不说，还能受人尊敬，都愿意干。　　 他一新兵蛋子，就只能捞个预备炮手了，只有装填炮弹的份儿，这玩意是四人里面最脏最累的活，对臂力有很大的要求，那一枚炮弹有三十公斤，你得在这狭窄的密闭空间里借助臂力将其推去炮膛，而且都格外小心谨慎，这可不是开玩笑，要在座舱里炸膛了，他们四个全都得嗝屁。　　 擦把额头汗水道：　　 “班长，这话你说的，炮长就是这么教我的啊，你要觉得不对，那也是炮长没教好，怎么把怨气都撒我身上来呢。”　　 “袁军，你少给我扯犊子”，　　 段铁柱恼火道：　　 “我听说你老子跟咱军区的军长、副军长都是老相识，生死之交，但下了基层，到了连队，我才不管你这些，你就是条龙也得给我老实盘着。　　 你以为这是儿戏嘛？装炮弹时，那大拇指一定要压住引信，万一有个闪失，这要炸了，我们四个人都得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