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 句芒御绛云(10)
桌上众人没多想,只是笑。 “你别说,句芒跳舞确实跳得还可以。” “想起承欢小时候抓周抓的是五线谱,田云绛小时候抓的是簪子。” “咱们家这个准头还是一半对一半的,可以了,比隔壁老李家的准多了,他家三个孩子没一个准的。” 句芒和田云绛两个人在喧闹与嘈杂中,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哪怕手心出汗了也没有放开。 田云绛垂眸,轻轻笑了。 吃完饭之后,田云绛和句芒借口开溜,两个人选了条僻静的路,走到路口,田云绛就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 句芒没有甩开,两个人就沿着小路慢慢往前走。 句芒忽然停住脚步,抬起头看田云绛,田云绛低眸看她,眼下那颗淡淡的痣在夜色中妖娆。 四目相对的视线像一张网一样逃不开,田云绛低头吻下来的时候,句芒也踮起了脚。 她主动抱住他的腰,呼吸交错,唇瓣相接,极长时间感情的压抑瞬间迸发,在这一刻才敢大胆地向对方表达,轻轻转辗,田云绛撬开她的唇瓣,句芒闭着眼,任由他索取与亲密。 田云绛单手搂住她的腰。 夜色暧昧,风声微动,田云绛抱紧她,哪怕这个吻停止了,句芒也依旧靠在他怀里,没有松开,他的体温近在咫尺。 之前连拥抱都是奢望,这一刻只想永远停留下去。 田云绛轻声道:“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 句芒的脸颊贴在他胸口上:“那就不分开。” 田媛在家里洗碗的时候发现没有洗洁精了,准备去学校超市里买一瓶,本来可以走大路去,但她想快点,干脆选择抄近道,从路灯坏了,少人来往的小路上去。 她走到一半,听见前面一对相拥的小年轻说话。 她听见那个男的小年轻说“我爱你。” 女孩子靠在他怀里说“我知道。” 肉麻得田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又莫名觉得声音有点熟悉,而那个男人动了,轻轻吻了一下女孩的额头。 田媛一看侧脸,发现和田云绛很像。 再仔细看,就是田云绛! 还不等即将有儿媳妇的喜悦涌上心头,她的视线下移,就看见了他怀里的女孩微微转过头来。 大大的荔枝眸,樱桃唇,巴掌脸。 田媛的眼睛瞬间瞪大,震惊不已,怒气上涌吼了一声:“放开我闺女!” 田云绛和句芒瞬间被吓到,发现是田媛的时候,句芒被吓得立刻从田云绛怀里钻出来。 而田媛下一个动作不是发怒或质问,而是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连田云绛都忍不住询问:“妈,您在找什么?” 而下一秒,田媛像是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句芒和田云绛眼睁睁看着她立刻走到一棵树下,从树下捡起那个东西。 还不等田云绛和句芒反应,下个瞬间,田媛拿着那根超粗的树枝冲了过来,眼底有血丝:“田云绛,你这小兔崽子,给我过来!” 句芒吓得拉住田云绛撒腿就跑,田云绛本来没想跑,但句芒拉着他,他下意识跟着,风声在耳边簌簌而过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很自由,他看向句芒,她的发丝飞扬,跑得毫不犹豫,没有回头没有停顿,像当初被保安放走后毫不犹豫跑路的样子。 田云绛的眼尾微弯,跟着她跑远。 田媛实在追不动了,看着自己养大的小兔崽子拐走她的女儿,停下来大喘气。 这小兔崽子! 而田媛回去说了这件事之后,家里人的表情都很诡异。 田媛觉得不对劲。 邓华莲和田君砚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要不你说。” “你说吧。” 邓华莲承认了:“小媛,这个事情我们知道,而且我和你爸,都觉得是好事。” 田君砚点头。 田媛难以置信,而一旁的林诤和右繁霜安静如鸡。 她又看向林诤和右繁霜:“你俩也知道?” 这对亲兄妹齐齐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装傻,就是第一奥义。 这一点上,亲兄妹出奇的一致。 田媛被气昏头了,她给右胜庭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右胜庭反而笑呵呵的:“不是挺好吗,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甚至都没有从小一起相处过,说白了就是正常的小年轻谈恋爱,而且现在这个家庭关系这么复杂,这是亲上加亲。” 接受得太快了,田媛立马捕捉到问题:“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 右胜庭坦白道:“前几天田云绛跟我说过了,他在认亲之前就喜欢芒芒,想追求芒芒,问我同不同意,你看咱们儿子多勇于承担。” 田媛要气得闭过气去了,原来就她不知道,而且除她之外的其他人都乐呵呵地接受了。 这种事情怎么能发生,这应该吗? 说出去别人怎么看他们? 回家之后,邓华莲劝道:“这还不高兴吗,辛辛苦苦培养的孩子还是咱们家的,以后也不会因为成家就慢慢远离咱们,而且恐怕没有比把芒芒交给田云绛更让人安心的了。田云绛什么样你不知道?” 田媛难以释怀。 是,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她当然清楚,又负责又周到体贴。可以大言不惭地说,田云绛以后的伴侣一定会过得很轻松。 因为田云绛本身就是让人感到舒服的人。 只是这个人是句芒,还是让她接受不了。 邓华莲继续道:“这不是一段佳话吗,孙子变成孙女婿重回家里,两个都是自己家孩子。” 田媛不停在被做思想工作。 而田媛在被说服的这个晚上,田云绛带着句芒回了自己家。 句芒在窗边往下看的时候,忽然道:“今天看妈妈捡棍子打你,我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有个男的造我的谣,结果没几天他就被人用麻袋罩住打了一顿,而且那个地方没监控也没住户,甚至想找个目击证人都难,就像是打他的人很轻车熟路,对这些都驾轻就熟。” 田云绛淡淡道:“这么巧吗?” 两个月前,夜色里,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直接用麻袋罩住那个一米七不到的崽种,干脆利落地一拳把对方打趴下。 怕下手重了,蹲下来拍拍对方的脸。 句芒认真道:“对啊,听说打得还很咬着劲儿,专打不留痕迹的地方,什么伤口都没有但疼了好几天。” 田云绛在夜色中点了根烟,任凭对方在麻袋里像个泼妇一样大喊大叫,一脚踩在对方的胯骨上。 卫衣帽子遮住他的半张脸,冷峻的眉宇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句芒继续道:“最主要是那个猥琐男连打他的人脸都没看清。” 昏暗的月色下,田云绛高大的身影隐在黑暗里,只剩下那个杂碎被踩得痛死的哀嚎声。 而温暖的室内,田云绛面对着句芒,只是含笑温声道:“恶有恶报,这不是好事吗?” 句芒扬起笑意:“对,大好事,恶人自有天收。” 田云绛漫不经心地一笑。 句芒很快就把这茬忘了,在他家里走来走去,发现了他放在书架上的一个恶魔头箍,她惊喜道:“欸,这个我也有卖过。” 田云绛默笑不语。 句芒把恶魔头箍戴在头上,乌黑明亮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古灵精怪,她笑起来,梨涡浅浅凹进去,甜美又乖巧:“你买这个花了多少钱啊?” 田云绛温声道:“八十。” 句芒惊讶道:“这么贵,奸商,这个东西进货才三块钱一个呢。” 田云绛轻笑,摸摸她的头:“小奸商,就是你卖给我的。” “啊?”句芒惊住了,想了好久,忽然诧异道:“两年多前快三年了!” 田云绛眼底含笑,微微扬眉:“是啊。” 句芒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卖给他八十了。 句芒扬起嘴角笑道:“有钱哥哥就是有钱哥哥,你不觉得贵吗?” 田云绛慢悠悠道:“虽然知道造价可能没多少,但八十块也没多少,其实你就算卖我几百块,我也一样会掏钱。” 句芒很诧异:“为什么?” 田云绛倚着门框,懒洋洋道:“因为你很可爱。” 句芒懵懂地“啊?”了一声,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她把头箍放回原位,扭扭捏捏走过来。 田云绛知道她不好意思开口要抱抱,直接伸手抱住她。 句芒抱住他,把头埋进他怀里。 田云绛轻声道:“今天晚上要不要和哥哥睡觉?” 句芒猛地抬起头来,田云绛逗了她之后,又轻笑:“单纯睡觉。” 句芒才发现是自己多想了,红着脸道:“哦。” 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用脑袋撞他,不服气道:“又套路我。” 田云绛垂眸笑了。 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句芒才发现田云绛还有她不知道的B面。 比如好好学生田云绛为什么会抽烟,看上去好像没有棱角,为什么能把郑嘉骊的事情处理得决绝利落,为什么下班之后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是在赛车场。 而他刚飙车飙到车辆着火。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工作人员灭火,还温柔又镇定自若地哄她。 甚至于句芒还从他好朋友那里发现,他学生时代打过架,和看不惯的人两败俱伤,在医院躺了半个月硬说是摔的,后来一出院又打,又住了半个月,结果被安排在一个病房,最后居然成了冤种朋友。 句芒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有点叛逆,不服从规则。 他一出道就一战成名,并不是巧合。 他完全可以恶劣,一直以来周容温和,只是因为他有原则。 句芒深刻感觉到他叛逆但强大的内心,她以前觉得没有锋芒的人会是一直被欺负,只有有棱角人家才不会欺负自己。 但田云绛逐渐让她意识到强大的人并非锋芒毕露而是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长时间的相处里,句芒尖锐矛盾的性格终于慢慢平和下来,坦然周容地游走在案件之间,成为新锐刑辩律师。 田云绛教给她最重要的东西,是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那幅书法依旧挂在她的房间里。 方正而不生硬,有棱角而不伤害人,直率而不放肆,光亮而不刺眼。 最直白的一个例子,是他对每一个人都宽容,但偏爱却是明晃晃的,从来不会牺牲在乎的人,譬如爷爷奶奶他们就一直都不知道田云绛绅士温和的性格B面,他能让所有在乎的人都高兴,在最矛盾的环境下共存。 哪怕田媛很生气,田云绛都能用迂回的方式把她劝回来,而不是伤害和对抗。 田媛不是很同意他们的事情,他故意说买了套婚房,田媛顺嘴问写句芒的名字吗,田云绛就面不改色地反问为什么写句芒的名字。 田媛猛然意识到不对劲:“你不打算和你妹妹结婚吗?还是你和你妹妹只是玩玩?” 田云绛有意不答,田媛反而急了,一直要求他说明白到底对句芒是不是真心的。 一来二去,田媛居然成了他俩的助攻,不知不觉间就接受了田云绛和句芒的事情。 田云绛到这时才有意引导,说其实是担心以后领不了证。 田媛猛松一口气。 只要不是不真心的就好。 她立刻张罗着田云绛把户口迁到林家,林诤迁过来,结婚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就怕他再有点什么挫折就选择退缩。 田媛反而成了家里最希望他们修成正果的人。 等田媛回过味儿来,已经起码是几年后了。 田云绛像是保护伞,所有复杂的事情都有他来做,她第一次感受到永远有人给自己撑腰是什么感觉。 结婚没多久,句芒养了一条狗,是右繁霜他们养的狗生了一窝狗崽子,萨摩耶和金毛的串,长得太可爱,句芒一时兴起抱了一只来养。 没想到街上有条狗欺负它,句芒下意识就想给自己的狗撑腰,跑去吓唬了一顿那条街狗。 没想到街狗有主人。 那条狗的主人上下打量着句芒:“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连狗打架都要参与。” 句芒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正好田云绛回来。 那人叉腰道:“你好好管管你老婆,我这狗才多大?狗都吓。” 而田云绛漫不经心扫了那人一眼:“是吗,我也想骂你的狗呢。” 那人没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句芒瞬间神气地挺起胸膛:“听到了吧。” 连帮狗吵架这种事,她现在都有人撑腰呢。 而她脚边那只萨摩耶和金毛的小串串兴奋地围着她转圈跑。 田云绛淡淡道:“按照动物防疫法,携带犬只出户的,应当按照规定佩戴犬牌并采取系犬绳等措施,防止犬只伤人、疫病传播,你的狗不牵绳吓到了我老婆在先,不然我老婆这么胆小又讲道理,怎么会去反吓唬你的狗?现在反咬我们一口,我还没有找你要说法。” 那人反而紧张起来,面红耳赤地连声道歉。 句芒志满意得地和田云绛牵着狗回家,小狗一直高兴地绕着句芒转圈圈,还舔她的鞋。 句芒嘲笑道:“舔狗。“ 田云绛淡淡道:“干嘛?” 句芒反应过来他误会了,哈哈笑起来,指着狗道:“我在叫它。” 田云绛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也面不改色地道:“舔狗当习惯了,没意识到现在有比我更舔的了。” 句芒在日落下大笑,两个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 绛红色的云霞漫天泼洒,遥远又瑰丽,一望无际。 世界上有太多感情为人类秩序所不能接受。 爱上同性,爱上的人拖着致命重疾,爱上拟制血亲。 世人的不理解就是这段感情成为唯一的前提,它无法代替,因为这是世上只有两个人可以理解的秘密。 越过世人之见,跨越重重难关来爱你,是我此遭来到人世间证明我爱你的最佳路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