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最近补充了多少种药品？」　　中药师沉思一阵说道：「打开有二百多种的药物。」　　黄素瞬间感觉到血压直冲大脑，语气有些不善地质问道：「你们就没有检查一下中药的质量。」　　「曹院长采购的药材根本就没有让我们插手。」　　中药师目光闪烁，躲闪着黄素的目光，底气不足的喃喃地解释。　　黄素继续质问道：「你们配药的时候，也应该能察觉出中药的好坏。」　　这次中药师低着头说道：「我们只认识中药材，对中药材质量的辨别并不在行。」　　看着两张局促稚嫩的脸庞，黄素心里也清楚，姓曹的不可能找非常厉害的中药师，那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作对的人吗。　　黄素现在不由得恶意猜测，或许徐药师他们的离开，和姓曹的、姓柳的都脱不开关系。　　黄素瞬间没有再质问这两个中药的兴致。　　「你们把杭白菊拿给我看一下！」　　黄素至少要弄清楚，为什么今天的中风患者复中风的原因。　　中药师捧着一把杭白菊走过来。　　黄素接过杭白菊大眼一看就有些不对。　　手中的杭白菊颜色虽然很正，但是晒干的花瓣大小宽窄，花瓣的层数，花蕊的大小，个头大小都不对。　　杭白菊是杭城出产的白色菊花，是一种极具观赏价值的菊花，在开花的时候，它的花型很大，花瓣很多，花瓣层数多，但杭白菊很少能看到花心，是一种非常珍贵的品种。　　晒干用药都杭白菊同样具有这些特点。　　颜色偏淡、朵大、花瓣层数多，花蕊小，个头大。　　「那个杯子装些水过来。」　　中药师端着装着水的玻璃杯递给黄素。　　黄素将手上的白菊放进水杯里。　　晒干的白菊在清水中慢慢舒展开，白菊呈现白色带着点淡淡的黄色，花朵较小、花瓣单薄、花蕊偏大。　　一看见就是经过硫磺熏过，冒充杭白菊的普通白菊。　　杭白菊用水泡发以后颜色淡于普通白菊，但是杭白菊花朵带着淡淡的青色，这是造假造不出来的。　　杭白菊功效在于平肝清目、散风解毒。　　普通白菊的功效则重明目。　　钩藤和杭白菊就是黄素处方中主要平肝熄风的药物。　　一种药材是功效甚微的残次品，一种完全是硫磺熏过的假冒品。　　病人体内肝火不降，肝风不熄，不出现中风才是奇观。　　「带我去看看天麻、龙胆草、牡蛎、决明子、石决明。」　　黄素跟着中药师来到存放中药的地方。　　中药师把黄素想看的草药一一找出来。　　黄素打开袋子或打开药匣大致检查一下，这几味药都能代替杭白菊的药材，至少要了解一下这些药材，做到心中有数。　　医院草药的用量比较大的，医院的中药房既有药店、中医诊所那种常见的中药药柜，这些药柜主要装一些不常用的药材和比较珍贵的药材。　　像常用药材用量大，都是直接把药材带着原包装袋子，堆放在货架上。　　「何慧，把这些钩藤、白菊给我打包带回去。」　　黄素把药材重新放回架子上，阴沉着脸走出了中药房。　　何慧和李燕拿着包装好的药草，跟在了黄素的身后。　　「主任，那陈大发的要怎么办？」　　陈大发就是今天中风的病人，药品出了问题，这就耽误了患者的治疗。　　黄素脸色难看地说道：「我会重新开个方子，还要我们发现　　的及时，否则想挽救都无法挽救，至于钩藤就先在外面买，其他就等后续的处理结果。」　　钩藤是治疗中风的第一要药，是无法替代的。　　「我明白了，明天我就让那日松把钩藤带过来。」　　何慧明白黄素的意思，还是希望把这件事在卫生系统内部解决。　　尽量将消息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医院售卖不合格药品的影响太恶劣了。　　尤其是作为草原市排名第一的医院，这个消息传播出去，甚至可以影响草原市的医疗行业，这种事情不能不慎重。　　「何慧，你先回家吧！今天的晚班我们调一下。」　　何慧点点头：「好，主任！那明天我值您的夜班。」　　在一起工作的三年多，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医院的中药材出了问题，病人的病情再出现反复，何慧自己是没有能力处理的。　　何慧走后，黄素把两包草药拎进自己的办公室。　　把两包草药扔在待客的茶几上，黄素在办公室中央就这样默默地看着那两包草药。　　李燕悄悄地走进办公室：「师父！」　　黄素回头看见看着李燕：「你怎么没有和你何慧姐姐一起走。」　　「师父，我想留下来陪您！」　　感受到李燕的关心，黄素用力揉了揉李燕的脑袋：「师父经历的过的事情这么多，这种事情都是小事情。」　　李燕说道：「师父，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黄素说道：「尽然医院出现了出售劣质药材和假药材的事情，这件事就不是师父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要看卫生局怎么处理。」　　李燕故作高深地说道：「师父，这件事情对市医院也不一定是坏事。」　　哦！　　黄素饶有兴致地说道：「那你说说看！」　　李燕呵呵笑道：「师父，也许可以通过这件事，让市医院好好地降降温。」　　「自从老院长调走后，你看看现在医院都是什么风气，医生讨论不再是提高医术，更好治病，一个个张口就是这个月自己有开了多少的药，这个月自己又能达到多到的提成，医院都想钱看。」　　黄素被李燕的话说道了，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你呀，好好学习你的医术就行了，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李燕轻轻地吐了一下舌头，顽皮地道：「我知道了！我就是不甘心老院长打好的底子，就这样被他们糟蹋了。」　　李燕最近一直在住院处工作，上下楼接触了很多住院医生，深刻地感受到了医院氛围的变化。　　半个多月的住院生活，让李燕更看清楚了中医科和其他科室本质上的区别。　　「既然你不回家，我考考你，看看你这半个月在住院处功课有没有懈怠。」　　黄素在办公室踱步，思考要出什么样的题目考李燕。　　李燕则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师父的考校。　　黄素目光扫过茶几上的钩藤说道：「今天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钩藤引起，你就说说钩藤吧。」　　李燕沉思一阵说道：「常用中草药手册记载，用钩藤二至五钱，水煎服，治高血压，头晕目眩，神经性头痛。」　　李燕不仅在学习中医四大经典，也开始学习近现代的中医知识。　　往往一些传统门派的中医说明清以后医书不需要读，只看医案即可。　　黄素不这么认为，随着生活环境、生活习惯的变化，人体内部环境就在不断变化。　　何况近代也是有大作的，曹炳章的辨舌指南是古今舌诊集大成者，是学习中医舌诊必看的内容。　　张锡纯的医学衷中参西录更是20世纪初我国重要的临床综合性名著。开创了沟通中西医学，主张以中医为主体，取西医之长，补中医之短，具有跨时代的开创性。　　李燕接着说道：「钩藤在众多带刺的植物中，都是最特殊的，大多数刺都锋利、刚直不弯、如仙人掌、玫瑰刺、穿破石、皂角刺，唯独钩藤之钩刺能转弯，说明它的走向和一般带刺之物不同。」　　黄素继续问题：「钩藤和其他带刺药材走向有何不同？」　　李燕回答道：「中药讲究功效，其中有一条特性就是有其形必有其气。一般带刺的往外穿破，可以消肿遗坚，比如皂角刺就是用它往外穿破的能力，消肿排脓。而这钩藤还能倒钩回来转个弯，说明它能够让上亢之势转头。这就是钩藤之所以可以平肝熄风、清热降火的道理所在。」　　小指月拿着一个钩藤，两边对称有钩。爷爷说，这是双钩藤，也有单钩的。　　而天麻钩藤饮就是用钩藤帮助身体气机转个弯，把血脉上冲之势引导下来，如果是肝阳上亢引起的高血压，就可以服用天麻钩藤饮把血压降下来。　　头胀头痛，眼目昏花，血压高，一发脾气就耳鸣眩晕加重。　　是肝阳上亢高血压证的重要症状表现，用一味钩藤就能平肝潜阳。于是叫病人每次用五钱，钩藤水煎服，连服十日，而且煎药时不能久煎，因为钩藤能扩张末梢血管，有镇静、降压作用，如果久煎，超过20分钟，就会破坏有效降压成分。病人服完药后，头脑清爽，眩晕消失，非常舒服。　　李燕继续说道：「钩藤药效就在于双钩，钩刺饱满双钩者为最佳，其次是单钩者。」　　曹院长进的那批钩藤就是残次品，单钩、钩小、干瘪。　　这样的品相，属于是选装货里面挑出来扔到的残次品。　　现在中药材市场出售钩藤，很多都是藤梗多而钩少或无钩，不用再多量煎煮，疗效甚微就再正常不过了。　　黄素继续问道：「你在说说钩藤的其他作用？」　　李燕继续说道：「钩藤还具有滋水涵木的作用，陈大发的就是水亏木旺之证，肾水不足，肝血不能涵养，所以木燥火旺，这时用钩藤平其木火上扰，想要钩藤尽全功，还必须加以养阴之药，才能滋水涵木，令根基牢固，则风火不易动摇，所以师父您在开方的时候用白芍、女贞子、熟地三味药材。」　　钩藤、白芍是经常搭配在一起使用的药材，而这次使用的女贞子、熟地黄，和救治赵维忠父亲使用的竹叶汤，都是养阴补水，辅助钩藤滋水涵木。　　《本草新编》记载，钩藤，去风甚速，有风症者必宜用之。但风火之生、多因于肾水不足，以致木燥火炎，于补阴药中少用钩藤，则风火易散。全不补阴。纯用钩藤以祛风散火，则风不能息，而火且愈炽矣。　　黄素继续询问道：「在中医临床上，钩藤除了是治疗中风的要药外，还能治疗什么疾病。」　　李燕回答道：「中医临床所有干热症，如黄疸、小儿惊风、小儿夜啼都能用可以使用钩藤，尤其是小儿病，钩藤相对石膏等药药性平和，更适合小儿用药。」　　黄素满意地点点头。　　看见师父赞许的样子，李燕继续说道：「我看过一则使用钩藤治疗小儿夜啼的案例，用药简单有效。」　　钩藤10g、蝉蜕3g、木香3g、槟榔3g、乌药6g、滑石5g、甘草3g。　　黄素继续考校道：「那你分析一下这个方子。」　　李燕说道：「小儿夜啼多为日间精神如常，入夜则惊哭啼闹不安，食欲欠佳，小便赤短，大便偏干、在诊疗时，不论其为寒、为热、为惊、为滞，概从肝、胃、肠入手，总可见效。钩藤清热平肝；蝉蜕　　散风解痉，治小儿夜啼，取昼鸣夜息之意；木香温中和胃、下气宽中；槟榔开泄行气破滞：乌药顺气降逆、散寒止痛；滑石寒能清热、滑能利窍，既能清心解暑热，又能渗湿利小便，甘草调和诸药。甘寒清热平肝之功，又具辛苦温调胃肠之效，使三焦安宁，则啼哭烦恼自止。」　　《药性论》提到，钩藤主小儿惊啼。　　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钩藤通心包于肝木，风静火息，则诸证自除。　　可见心肝有热，烦躁难眠，晚上容易哭闹不安，所以但见有热象，都可以用钩藤清心平肝，热退神安。　　钩藤能够让风火下行不上扰，这种倒钩之刺，能够引导逆气下走。　　所以肝热气逆，口中如有喷火之状，这都是一派风火相煽。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所以盛热不降、用钩藤可以通心包之火于肝木，令风静火熄，则热退身凉。　　黄素点点头说道：「不错，中药药理掌握的非常不错，作为中医不仅要做到会用药，还要做到会识药，而做到识药的第一步就是认识药材就是要懂得药材，知道药材的选材和药效来源，才能胸有成足，有的放矢。」　　李燕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今天的考试就到这里了，不错，你先回去休息，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师父，您也先休息一会儿吧！」　　李燕告辞黄素，黄素坐回自己的办公椅，靠着椅背，微微闭上双眼，揉按着睛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