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打了二姐田丽一拳,他拽过书包便走。 田丽的脸重重挨了一拳,疼得眼睛直冒金花。按她的性格,应该马上还手,跟小黑打一场交手架。 她没敢,小黑这一拳把她打怕了。 小黑推开徐家房门,看到了徐英一张笑脸,他的所有愤怒,因这张笑脸而消失了。 “你咋了。”徐英还是发现了端倪。 小黑不遮不瞒,把刚才打田丽的事,跟徐英说了一遍。 “她就该打。”徐英表露出对田丽的愤恨,更增加了小黑对田丽的不满,他咬牙说:“以后她再敢碰我,我照打不误。” 从那天起,小黑在徐英家住了下来。 他白天去学校上学,放学后直接推开徐家房门,先喊上一声:“老婆,我回来了。” 徐英早把饭菜做好,等他回来吃饭了。两人吃过饭,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既然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徐英也没必要再铺两床被褥了。 徐英很享受小黑依偎在她怀里,轻声细语的顽皮。 他摸摸这儿,捅捅那,赖了吧唧地讨奶吃,然后就“呱唧”起来没完没了。 徐英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晚上。 白天小黑去上学,徐英倒头便睡。临近中午,她被迫起床给小黑做午饭,并送到学校,然后回到家里继续睡觉。 学校每天都有午饭时间。家离学校远的学生,一般都带上午饭。 小黑离家近,又贪玩。 他中午在校门口,花两毛钱买一个麻花或面包,再买一瓶汽水,勉强对付一口,等放学回家,再大吃一顿。 “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中午必须吃饱饭才行。”徐英对小黑母爱爆棚,无论如何也要给小黑送午饭去。 “人家问咱俩的关系,我咋说呀。”小黑一脸的顽皮相。 “就说我是你姐。”徐英不以为然。 小黑笑了。 小镇地方不大,用句夸张的词来形容,一泡尿就能把小镇给淹没了。都是铁路这一片的老住户,谁不认识谁呀。 “那就说,我是……”徐英说不下去了。 “你是我老婆。”小黑的一本正经,说得徐英心里暖暖的。 八十年代初期,正是人们新旧思想观念的转换期。 像徐英这种耳濡目染老一辈传统观念的青年人,正处于对新生活充满憧憬阶段。 她对小黑所付出的,更多的是母爱。 这是一种无私的,不需要任何回报的真挚情感。小黑在徐英身上,感受到的,也是浓浓的,从未体验过的母爱。 徐英说不清什么是爱情,她把女性最纯真的情感,化作对小黑细无巨细的关爱上,小黑也经常称她老婆。 起初她觉得很滑稽,几次下来,特别在两人如胶似漆粘连在一起时,她接受了这个称呼,还十分认真地要履行好老婆的职责。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 这天下午,徐英从睡梦中惊醒,像往日一样,要起床给小黑准备晚饭了。 她听到有人在敲打院门。 这孩子,又逃课了。 徐英顾不得多想,一路小跑打开院门,见妈和三哥站在门口,她顿时慌了,说了一句让黄春兰摸不到头脑的话:“你们怎么回来了。” 黄春兰临行前,约定只去三天。 他们一行三人到田梅家,彼此相看后,有一天时间相互了解一下,就可以返程回来了。 “让两孩子多接触几天吧。”田老蔫打消了黄春兰起程回家的想法。 是呀,都到了谈婚论嫁阶段,应该让两人多接触一段时间。 黄春兰不知道田老蔫别有用心。她把田老蔫的建议,转告给徐建,徐建居然答应了。 徐建到达田梅家当晚,田老蔫就带上黄春兰,去邻村张瞎子家算命。 这个张瞎子算不上有半仙之体,在十里八村也是名声显赫。 黄春兰先报上徐建的生辰八字,田老蔫又照着一张纸,念出了田梅的生辰八字,张瞎子轻捻手指,竟然给出了一个,令黄春兰和田老蔫精神为之一振的答案:你们这是亲上加亲呀。 田老蔫和黄春兰,算上小树林那次半途而废的亲腻,总共只“呱唧”了三次。在张瞎子这里,竟然给出一个终身厮守符。 “你看这俩孩子,啥时候结婚好呀。”田老蔫已然化身成家长,向张瞎子索要最佳婚配期,张瞎子也大失所望,给出了百日内成婚的限定。 徐建只想报复田老蔫,从没想过与田梅结为夫妻。 当晚,他和妈住在一铺炕上,娘儿俩聊了一宿。 黄春兰逐一说明,她对田梅的喜爱。 外表自然不用说了。 她先说田梅手脚麻利,今后肯定是持家过日子的好手。再说田梅的体态,身子骨硬朗,胸大屁股大,一看就能生儿子。 接下来又说田梅面相善良,长了一个旺夫鼻,徐建娶了她,今后的日子肯定越加红火。 黄春兰把腹中所有的溢美之词,都用在田梅身上,说得徐建浑身酥酥的,恨不得马上把田梅搂进被窝里。 “那就多接触几天吧。”徐建直到这时,也没放弃对田老蔫实施报复的欲望。 就这样,他们在田家住到第五天,田梅和徐建几乎每天都在一个屋子里,有说有笑。 徐建对田老蔫的戒备,因田梅的出现而淡漠了。 这天晚上,徐建要跟妈提起返程回家,发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 田秀来了。 田秀不知道父亲陪黄春兰母子来相亲,她来给大伯家送喜帖的。 她未来的公公婆婆,也是找张瞎子给掐算的,让他们必须尽快完婚。 理由很充分,侯德旺将有血光之灾,必须用新婚之喜冲走厄运。 这话谁听了,都免不了起一身皮疙瘩。 田秀对侯德旺并不满意,却禁不住侯德旺的伶牙俐齿,以及狗皮膏药似的嘘寒问暖。 她第一次去婆家认门,就没经住侯德旺的诱惑,当晚留住侯家,被侯德旺轻松拿下。 侯德旺很有领地意识。 第二天,没经田秀同意,他越俎代庖,把田秀的所有物品,搬出单身宿舍,两人正式同居了。 既然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结婚也是早晚必经的仪式,为冲走侯德旺的血光之灾,田秀和侯德旺正式申领了结婚证。 她没想告诉家里,也知道父亲那瘪瘪的腰包,不会给她嫁妆钱。 侯德旺父母也不含糊,按照当时的流行价位,多加上一百块钱,给田秀三百块彩礼钱,加上田秀这两年的工资积蓄,置办嫁妆不成问题。 田秀很务实,既然已经睡在人家了,就别再假模假式地搞什么接亲仪式,她来通知伯父伯母,后天来婆家喝喜酒。 田老蔫一听就懵了。 姑娘出嫁是人生大事,幸亏让他赶上了,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田秀意外看见父亲,自然很高兴。 她看见黄春兰和徐建,免不了心生厌烦,两个险些血拼灭门的冤家,居然要成为亲家了。 出于礼貌,田秀向黄春兰母子发出口头邀请。 黄春兰更是爽快,当下掏出二百块钱,作为贺礼,硬塞进田秀的兜里。 二百块钱,那可是相当大的一份贺礼。 田秀感到压力山大。 堂姐田梅说话间就要嫁给徐建了,她这份厚礼咋还呀。 还是田老蔫懂女儿的心。 他当即表示,这二百块钱,就当是他给女儿的嫁妆钱,等回到小镇,他把这二百块钱,还给黄春兰。 要说最会算计的,还得是田老蔫。 他们此行享受公差待遇,每天都有二块三毛钱的差旅费。 这也是田老蔫提出,让徐建和田梅多接触几天的主要目的。 在这里多住一天,就能多得二块三毛钱补助费,他真想在大哥家住上几个月。 黄春兰也算了一笔账。 当初田老蔫为了给徐建找媳妇,特意带小黑回老家来。她给田老蔫二百块钱,就是往返路费,不然,人家为啥大老远的回老家呀。 田老蔫的做法让黄春兰感动,他把这笔钱,给田梅当定金了,这就等于田老蔫自掏腰包,为徐建办了一件大事。 黄春兰不知道,田老蔫所谓的专程回老家,是来相女婿的。他打草搂兔子,捎带脚成全了徐建和田梅的婚事。 她应该给田秀出这笔贺礼,就当偿还田老蔫人情了。 田秀结婚那天,田老蔫和黄春兰作为主宾,与亲家公婆见了面。 尽管这里的风俗,没有父母送亲一说,田老蔫属于个例,受到侯德旺一家人的热情款待。 婚后三天,新媳妇回娘家。 田老蔫住在大哥家,热热闹闹给女儿办了一场回门宴。 他的兄弟姐妹,侄男外女,都出了三十块二十块的贺礼钱。 田老蔫也不含糊,把这些钱通通交给大嫂打理,他等于一分钱没掏,给大女儿田秀,办了一场圆满的婚礼。 田老蔫直到再也找不出,留下来的借口了,才跟黄春兰母子返回小镇。 他一进家门,见田丽的腮帮子上,贴了一大块纱布。 还没等他询问理由,田丽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向他诉苦说:“您不在家,小黑就无法无天了。他跟徐英住在一起,我想拦都拦不住。” 田老蔫一头雾水,木木地没有反应。 “您管不管呀。”田丽见田老蔫根本没把她受伤当回事,很是气愤。赌气说:“说不定哪天,徐英就把孩子生出来了,到时候您后悔都来不及了。” “胡说!”田老蔫一听就火了。“小黑还是个孩子。” 徐英看见妈和哥回来,掩饰不住的恐慌。她担心小黑放学直接来家,进门张嘴就喊她老婆。 “你咋得了。”徐建先发现徐英情绪不对,黄春兰受徐建提示,也觉得徐英表情不正常。 “我……我给你们买菜去。”徐英拎起菜筐,急匆匆走出家门。 黄春兰不觉中嗅了嗅鼻子,问徐建说:“一股什么味。” “臭脚丫子味。”徐建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了。 他是汗脚,没受伤前,上班穿胶鞋,臭味熏天。 这熟悉的味道留在家里,说明他们没在家时,有外人来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待在家里。 他们住的是干打垒瓦房,平时进屋都不用脱鞋。 能够在家里脱鞋的,肯定不是外人,脱了鞋就意味着要上炕。 黄春兰想到这里,凑到炕柜前,闻了一下被褥垛,好大的臭脚丫子味。 啥都别说了,这段时间肯定有人来家,跟徐英住在了一起。 这人会是谁呢? “小黑。”徐建轻声猜测道。 黄春兰听了浑身一颤,继而凝目沉思。 小黑还是个孩子,他来给徐英作伴,不会出啥问题。 “一会儿徐英回来,我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黄春兰只是顺嘴一说,接下来发生的事,真的让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