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迎丰、姚圣雨还有另外几个人坐船去藕花深处了，苏瑾独自一人背着太阳坐在石凳上抽烟。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刚才的即兴回答，感觉应该无可挑剔，要不然周德厚最后也不会给自己那么高的评价。　　 手机忽然传来信息提示音，是先前加的微信好友周德厚的秘书蒋壮，在掼蛋间隙给他发来的，只有两个字：牛批。　　 苏瑾回了一个短句：惭愧惭愧，谢谢谬赞，有机会请领导多指教。　　 蒋壮30岁左右的年纪，正科级干部，升的也算比较快了，而且被周德厚选为秘书，前途一片大好，苏瑾尊重一声领导是恰当的。　　 快4点了，阳光软了下来，苏瑾吹着湖面上飘过来的涓涓的风，惬意无比。　　 感觉这趟江东之约自己收获丰厚。　　 一方面是，终于帮助宋海峰与周德厚挂上了号。　　 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和机缘了，相信他不会那么笨的吧？　　 上一世的宋海峰不太会钻营，在常务的位置上蹉跎了10年，直到二线。　　 这一世，苏瑾不但向他泄露了周晓涛即将倒台的秘密，让他抢占了先机，而且亲手把他送到周德厚面前。　　 如果这样的机会都抓不住，那他就真的没那个命。　　 还有郁慕远，这是一个值得拥戴的好领导，自己也是真心想帮他在仕途上走的更远。　　 所以不但费尽心机，请他参加周德厚的私交圈子，而且借着回答周德厚提问的机会，提出了“四个一”，实际上也是对郁慕远的重大建议。　　 行稳才能致远啊。　　 苏瑾总觉得，当前的巡察工作，节奏偏快，力度偏大，对稳定非常不利。　　 刚才看两位大佬掼蛋时，杜晓宇接过一个电话，是马步云打来的。　　 杜晓宇在电话里没有多说什么，但看得出对马步云非常亲切，当初毕竟是他把马步云送上县委书记宝座的。　　 郁慕远在行动，马步云也不可能闲着。　　 马步云首先是杜晓宇的人，这是明面上的，暗的呢？　　 一个县委书记可以调集全县的资源，来经营、维护自己的关系网，哪能那么轻易就扳倒呢？　　 从郁慕远严峻的脸色就能看出，他的内心现在非常清楚，打蛇不死，自遗其害。没有致命的证据，马步云暂时还垮不了。　　 而现任市委书记对马步云的态度又至关重要，这里面的关系很微妙。　　 如果郁慕远一根筋，以为凭借省纪委对案件的提级管理，就可以先斩后奏，直接跳过市纪委、市委向省里汇报，这是严重的信息倒流事件，是官场大忌。　　 踏马的，下面的县委书记进去了，省里的领导都掌握具体情况，堂堂市委书记居然两眼一抹黑，什么内情都不了解，想想周德厚会是什么反应？　　 郁慕远只要这样一搞，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这种奇葩下属，哪个领导敢用呢？　　 所以，最理想的状态是郁慕远通过对马步云的查处，时刻与周德厚保持联系，争取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得到他的信任。　　 这是官场斗争的智慧，也是在官场生存和发展的必需。　　 总之，经过这次江东之行，宋海峰和郁慕远两位领导跟老铁差不离了。　　 这是收获之一。　　 另一方面，苏瑾自己意外得到周德厚的赏识，虽然短期不会有什么实际的好处，但机缘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苏瑾正思考着这些问题，突然留意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位仙气飘飘的倩影，长裙的下摆都被风吹到自己坐着的石凳上了。　　 四目相对，两顾无言，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苏瑾抿了抿唇，“谢谢柳书记，刚才给我在领导面前长脸了。”　　 柳湄淡笑，“没有，是你自己本身很优秀，刚才提出的‘四个一’，都可以写进文件里了，9号考生果然厉害。”　　 苏瑾垂眸盯着石桌，咂摸着柳湄的话，似乎并不能从中品味出讽刺的意味，不觉勾唇一笑，自己干嘛始终把她跟陈前捆绑在一起呢？　　 敌人是敌人，敌人的老婆是敌人的老婆。成吉思汗几百个妃子，绝大多数是被他杀死的敌人的妻女，也没见她们为前夫报仇。所以，这种捆绑是不对的。　　 柳湄侧目看着他，“你笑什么？”　　 苏瑾道，“你不觉得今天的‘搭子’有点搞怪吗？”　　 柳湄勾了勾唇角，“官场套路，谁认真就输了。”　　 苏瑾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柳书记不喜欢这种套路，刚才怎么不跟他们一块乘船去玩呢？”　　 柳湄在石桌北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因为我心里一直有根刺。”　　 苏瑾眼皮一跳，“跟我有关吗？”　　 柳湄微微摇了摇头，略略弯腰整理裙摆。　　 素净秀雅的吊坠从裙子开口处掉出来，牵引着脖子上细细的铂金项链，一晃一晃的，像是一颗星星在荡秋千。　　 苏瑾轻笑出声，追问道，“是因为那次演讲之后我没有去找你吗？”　　 毕业前的那次演讲结束之后，柳湄确实主动上前，请求认识苏瑾。作为团省委社联部的领导，柳湄此举无可非议。　　 可就在两人即将握手的那一刹，陈前冲上来粗暴打掉苏瑾的手，大骂苏瑾是垃圾，根本就不配碰到柳湄的手。　　 苏瑾将其一顿胖揍之后，意兴阑珊，也不顾柳湄还在一边等着自己，直接闪人。　　 “那天演讲，我老班带着她爷爷，当今书法界第一泰斗姚老爷子来捧场，我急着去找她们，所以……”　　 柳湄抬眸剔看他一眼，“虚伪。”　　 苏瑾拧眉，“虚伪？”　　 柳湄道，“真的不用解释，因为你本来就可以直接拒绝，这是你的权利，就像你拒绝我的好友申请一样。”　　 苏瑾懵逼了，“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的好友申请了？”　　 柳湄答非所问，“但今天我释然了，大神本来就难以捉摸，才华横溢，嫉恶如仇，热心公益，却又高冷而难以接近，我凭什么要求别人按照自己的设想来做呢？”　　 “就像今天，有的人掼蛋，有的人坐在这里吹风，有的人泛舟，还有的人在胡思乱想……”　　 苏瑾看着她的背影，感觉莫名其妙，愣怔了好久才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