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大哥，加一支烟。　　男人之间的友谊，可以就此悄然展开。　　但李昱并不想与之交友，只想套一些行业内的秘密。　　“任贤齐的有好几张，你要哪几张？”　　“为爱走天涯。”　　“等下我给你找找。”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地中海相当醒目。　　他把光碟找来，放在玻璃柜面上。　　李昱拿起来假装翻看，嘴上问道：“大哥，您这些光碟看着质量不错，比其他几家好多了。”　　在城南那边，还有一家音像店。　　加上农贸市场这家，阳城县总共就两家，竞争力非常小。　　但城南那家音像店，李昱压根没去过，所以他这番话，纯粹胡诌的。　　奈何，老板爱听，直接笑了：“那还用说，我可是直接从广东拿货，别的店都是从省城拿的，质量当然不一样。你拿去，三个月之内，坏了包赔。”　　老板的话，也就听听罢了。　　光碟这玩意儿，质量再不一样，差距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而且，为了卖出自己的货，老板当然是怎么高大上怎么吹了。　　不过倒是让李昱知道了两个进货渠道，一个是广东，一个是省城。　　其实就一个，那就是广东那边。　　省城的渠道，多半连接的也是广东那边，属于中间商。　　“那省城那边一般是找谁拿呢？”　　老板不说话了，打量起李昱，眼神逐渐变得不善。　　“你要不要吧？”　　“要，当然要，多少钱？”　　“十五。”　　“不是十块吗？”　　“就这个价，爱要不要。”　　李昱看了下时间，再去城南来不及了。　　只得自掏腰包，补了五块钱，把任贤齐的最新专辑买下。　　“大哥你看，我钱都给了，再唠五块钱的呗？”　　“别的都可以聊，行业内的事少打听。”　　得，人家不愿意透露行业秘密。　　其实也正常，要是告诉李昱了，等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李昱跟老板非亲非故，不是叫声哥，对方就能毫无保留和盘托出的。　　回到面包车候车点，车上座位几乎要坐满了。　　见李昱回来，罗敏洪趴在车窗，探出半截身子，冲李昱喊道：“搞快点，干活了。”　　李昱到主驾那儿，先把光碟给他，然后问他：“干什么活？”　　“收钱啊，搞快点，准备出发了，晚了排不上好位置。”　　火车站前面，有一个广场，专门停车用的。　　所有面包车都在广场上停着，从靠近火车站的位置开始向外排队。　　那么排在最里面的，最靠近火车站的，乘客是最容易上车的。　　哪个乘客坐了一天一夜火车，还走老远到外面去坐车，不都是就近上车。　　所以，面包车司机把越靠近火车站的位置称作好位置，经常性会争抢。　　李昱收钱的时候，罗敏洪已经在播放任贤齐的专辑。　　那年代的娱乐节目相当匮乏，能随时随地听歌，对许多人来说是很奢侈的事，所以当小齐哥的歌声响起之后，车里很快安静下来。　　又上了几位乘客，就满座出发。　　在路上，又拉了三位，把车里塞满。　　这一车都是去火车站赶火车去省城的，中间没停车也就没耽搁时间，准点25分钟到站。　　然后开始排队，等着火车到站之后，拉一批乘客下去。　　这就是每天拉客的生活，简单重复，枯燥乏味。　　但是……赚钱。　　所以每个面包车司机的眼睛里面都有光，充满希望的光芒。　　不过，这光芒会随着时间流逝，竞争越来越大，钱挣得越来越少而逐渐消失。　　这一行，也不是长久之计。　　……　　到6月8日这天，李昱和罗敏洪已经连续跑车二十七天。　　每天的收入，大概在四百块的样子。　　二十五天差不多一万块的收入，除去油钱等成本，剩下八千多。　　钱还没分，一直在李昱手里。　　这么长时间，罗敏洪竟然一直没过问，也是放心把钱放在李昱这里，丝毫不怕丢了。　　李昱请的假也早就到了，但他又去了学校一趟，是带着罗敏洪去的，让他帮忙向班主任请假，所以假期才得以续上。　　耽搁学习的事，罗敏洪一开始是不答应的。　　可是架不住李昱央求啊，罗敏洪虽然是李昱的舅舅，但是对李昱的性格了解得并不多，哪知道他那么会撒娇，那么会来事啊。　　好烟好酒，一样不少地塞手里。　　几句央求的好话一说，罗敏洪本来耳根子就软，哪里经受得住这般考验。　　而且，罗敏洪和李有田的观念有些不一样。　　罗敏洪可不是那种死脑筋，一味地认为只有读书才能出头。　　他可是小学毕业的，读过书，见过世面。　　知道除了读书，还有别的出路。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既然李昱有挣钱的本事，罗敏洪觉着不妨支持他，走出不一样的道路。　　反正读书读到最后，不还是为了挣钱。　　今天早上十点，在火车站广场排队。　　“舅舅，今天我要去趟省城，回来的时间不确定，您自己跑车吧，辛苦一段时间。”　　跑车的确挣钱，但是架不住两个人分。　　差不多跑了一个月，两个人各分了不到五千。　　这在当时，必然算得上巨款。　　就是放到20多年以后，比不少大学生的工资还高。　　但是，李昱并不满足。　　他还是认为挣钱太慢了。　　也无法在四个月之前，攒够五万块钱。　　别说五万，三万都攒不够。　　而且，他还需要分出一些补贴家用，改善家里的情况。　　李昱总不能为了攒钱，眼睁睁看着二老凌晨去捡烂菜叶吃吧。　　为了能开彩票站，逼着他必须得学会钱生钱，利滚利。　　靠攒钱，不知道要攒到什么时候。　　罗敏洪就问他干嘛去，跟谁去。　　省城人很多，坏人也多。　　“进光碟卖。”　　李昱倒是不瞒着。　　对罗敏洪瞒着也没用，毕竟回来的时候，李昱肯定带着一批货，还要坐面包车上县城呢。　　罗敏洪盯着李昱的眼睛，又问：“能不能挣钱？”　　李昱点头：“能啊。”　　“大钱？”　　“大钱。”　　“走，一起去。”　　罗敏洪很果断，话没说完，直接锁车、拔钥匙、下车。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然后请油老大帮忙照看一下车。　　李昱劝他别去，根本劝不住。　　这几天跑车，的确让罗敏洪挣到了钱，所以他对李昱的话，已经深信不疑。　　两人怀揣一万巨款，坐上了开往省城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