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天气晴朗。 　　 中午，赵山河下了车，走进市政府招待所。这里看着不怎么样，但厨师的手艺很不错。 　　 姚秘书领着他来到了一个包厢外，推开门进去，就看到两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坐在桌边交谈。 　　 看到赵山河进来，两人都有些疑惑，今天他们约见的是白书记。 　　 两人冲着姚秘书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位是？” 　　 姚秘书介绍道：“这是南城华龙商场的赵山河，赵老板。” 　　 “赵老板，这两位是陈宝清，洪波，岳市银光电视机厂的厂长和副厂长。” 　　 陈宝清和洪波和赵山河打了招呼。 　　 “幸会幸会，原来赵老板。” 　　 “听说华龙商场在岳市都要开分店了，什么时候开始营业？” 　　 “还早着呢。” 　　 赵山河应付了几句，拉过椅子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宝清和洪波感觉赵山河对他们俩的态度有些冷淡，坐下以后就不说话了。 　　 可能是初次见面，没什么好说的吧。 　　 两人心中疑惑，但也没多想。 　　 陈宝清又看向姚秘书，问道：“白书记呢？” 　　 “书记刚刚有点事耽搁了，我去接他，马上就过来，你们先聊。” 　　 姚秘书说着就离开了包间，留下赵山河和陈宝清、洪波三人。 　　 包间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赵山河拿了一张报纸，自顾自地看了起来，还抓了一把瓜子，悠闲地嗑着。 　　 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和陈宝清、洪波两人搭话。 　　 陈宝清和洪波对视一眼，都有点拿不准这是个什么情况。 　　 实话说，赵山河这样做已经有些不礼貌了。 　　 但赵山河是白书记请来的人，他们也不敢乱来。 　　 过了一会儿，陈宝清按捺不住，开口试探着问道：“赵老板，是白书记让你来的？” 　　 赵山河抬头瞄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白书记让我帮忙，给银星电视机厂找找出路。” 　　 陈宝清和洪波又对视了一眼。 　　 虽然嘴上没说，但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两人对于赵山河不怎么信任。 　　 也不怪他们，毕竟不是南城本地人，对赵山河的了解不多，只是听说过他开的华龙商场。 　　 相反，赵山河对银星电视机厂的了解，就要深入多了，他专门让人去调查了这个厂子的资料，昨天还亲自跑了一趟岳市，到当地去看了看。 　　 银星是岳市市郊的一家电视厂，创办于八十年代早期，集体企业。 　　 一开始生意很不错，不过是因为物资短缺，并不是他们做得有多出色。 　　 当时国内各种工业产品都十分短缺，加上政策刚刚放开，办厂就很少有不赚钱的。 　　 之后两年，厂子从几十人的小作坊，变成了拥有近前名工人的大企业，银星牌在岳市以及南城都小有名气。 　　 前些年他们生产的十四寸黑白电视，在抚远省卖得很好，也算得上是知名产品了。 　　 然而，好景不长。 　　 随着改开深入，各个地方都看到了家用电器这个商机，各种电视机厂也越来越多。 　　 竞争越来越激烈，加上市场逐渐饱和，自然就有优胜劣汰。 　　 银星电视机厂一没有过硬的质量，二没有独特的技术，加上成本控制也不过关，很快效益就开始下滑。 　　 厂子效益不好，上千号工人还得养着，很快就变成了沉重地负担。 　　 集体企业里边，工人没出什么大问题，都不敢轻易辞退的。 　　 哪怕工厂生产的电视机都快要卖不出去了，工人的工资也得保证。 　　 为了保证稳定，甚至地方还会要求银行给他们贷款，提供各种优惠政策，减免税收等等。 　　 然而结果往往都是越来越尾大不掉，变成一颗毒瘤。 　　 最后破产倒闭，工人下岗失业，只留下一地鸡毛…… 　　 银星就处于这个阶段。 　　 工人的工资，从今年过了年开始就一直拖着，已经有半年没发了。 　　 岳市那边没办法了，找到省里，省里又将这个难题丢给了南市，毕竟是省会。 　　 省里的意思，是让南城效益比较好的电视机厂，把银星电视机厂兼并了。 　　 但南城电视机厂的人去银星看了看之后，立马拒绝了这个要求。 　　 银星电视机厂的生产线不仅十分落后，管理也十分混乱，一个近千人的工厂，行政人员竟然就有两百来个！ 　　 而且各种人员，能力水平参差不齐！ 　　 南城电视机厂不愿意兼并，那就只能想其他办法。 　　 原本这事和赵山河应该没什么关系的，但这一阵遥控器在南城太火了，就连白书记也知道了。于是就问了问赵山河，赵山河也答应了下来，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赵老板，你是开商场的，我们是生产电视机的，没什么共通之处，顶多也就让你的商场帮着卖一卖电视机吧。” 　　 赵山河摇摇头：“你们生产的黑白电视机已经过时了，如果成本能压缩到300以内，或许还能抢占一些乡镇市场，但你们的电视机，售价居然高达500多！我们商场不会要你们的货。” 　　 听他这么说，陈宝清有点恼怒，又有点无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电视机厂子越来越多，我们的电视机用料扎实，工人组装也十分用心……” 　　 赵山河再次摇头，无情地拆穿了对方的说辞。 　　 “用料扎实，是你们的品控技术不过关，只能靠堆料解决问题。工人组装用心，是生产线的机器太老旧了，很多步骤只能人工操作。成本下不来，是因为采购、销售环节层层吃拿卡要……” 　　 陈宝清更加恼怒了，因为赵山河说的都是他们厂里存在的问题。 　　 “赵老板既然帮不上忙，那就少在这说风凉话！” 　　 一边的洪波也指责道：“这些问题，许多厂子都有，用不着你来说，我们心里有数！” 　　 赵山河神色还是跟一开始一样平静。 　　 “如果你们心里有数，那早就应该注意到电视机市场的变化，前两年就已经转型做彩色电视机才对，而不是忙着把钱装进自己的腰包。” 　　 这话的攻击性就更强了。 　　 陈宝清和洪波都变了脸色。 　　 “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