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季度的家族会议，枯燥无味，却又不得不来。　　彭婉清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着。　　至于谁在说什么，她根本没有进耳朵。　　艺皇在过去的一年里，举步维艰，营收和利润也都下滑了不少。　　她一直试图扭转颓势，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跟这样的大势对着干。　　顺势而为，这是爷爷给她的建议。　　“婉清，婉清！”　　两声呼唤终于把彭婉清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回了现实。　　周围人都看着彭婉清，神色各异。　　“艺皇虽然现在是你当家，但是家族基金的持股比例也不低，你需要给大家一个说法！”　　彭天诚的声音十分敞亮，虽然他想维护自己的女儿，但是众目睽睽，他也需要摆出一副质询的样子来。　　“说法，什么说法？”　　彭婉清意兴阑珊，不知道参加这样的会议还有什么意义。　　说法要是有用，那过去几年就白干了。　　“我没有什么说法。”她干脆直接摆烂了。　　“彭婉清，你这是什么态度！”彭淑怡的责问马上就来了。　　两人从来都不对付，这是众人皆知的。　　彭婉清也不惯着：“现在整体市场不好，经济下行，大家难道看不见吗？你们手里的其他产业都半死不活的样子，艺皇没有亏损已经很好了！”　　这一下直接把其他所有人都给一起得罪了。　　就差直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了。　　然而，她的话却是大实话，直击了软肋。　　“你说的这些大家都知道，我关心的，是你接下来的打算！”　　彭天诚出来打了圆场，希望彭婉清能接下这个话。　　“上次要不是有人出来捣乱，我早就拿下融尚天合的投资了！”　　“你说谁呢？”坐在后面列席的关咏杰突然跳了出来。　　“谁跳就是谁喽！”　　“你不要乱泼脏水！你自己被人家抛弃了，不要把气撒在我们头上！”　　当年在商会门口的事故，大家都还依稀记得。　　至于后面融尚天合的投资是如何停滞的，又或者跟这件事有直接的联系，其实没有人跟说得清楚。　　彭婉清突然旧事重提，根本就是想转移火力，找个替罪羊。　　只是好死不死，这个替罪羊竟然自己跳了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好了，别吵了，像什么样子！”彭天诚吼了一嗓子，震耳欲聋。　　关咏杰犹如被人捏住了喉咙，讪讪地退了回去，怨恨地看着彭婉清的背影。　　他算是外姓人，没有资格坐到那张桌子上，即使有母亲的宠溺和庇护，看着彭婉清如此嚣张跋扈，如何不让他心生嫉妒。　　一场原本正式的会议，不欢而散。　　彭婉清闷着头往外走，却被一声稚嫩的声音喊住了：“姐！”　　她回头过了头，看到了那个立在房檐下的少年。　　少年跑上前来，怯怯地说道：“姐姐你常回来看看，我们都很惦念你。”　　他说得很慢，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彭婉清脸上冰冷的神色消散了不少，轻声说道：“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姐，你加油，我支持你！”　　刚刚的一切，躲在大堂后面的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着少年欢快的身影，彭婉清心中一软，这个弟弟又长高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彭叔跟了上来，气喘吁吁。　　彭婉清停下脚步，迎了上去。　　“怎么啦，彭叔？”　　彭叔顺了两口气，赶紧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了彭婉清。　　“这是？”彭婉清一脸疑惑，不知道油纸里包的是什么。　　彭叔解释道：“这是兰贵斋新上的醪糟，老爷说以前每年都会给亲家母送的。”　　亲家母三个字，彭婉清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老爷说，从今年开始，让你送了。”　　彭婉清心领神会，笑言不在，但是他的母亲回来了，自己去尽孝是不会错的。　　其实自从李笑言离开的一年半时间里，她每个月都会去银巷看望他的母亲。　　掂了掂手里的醪糟，还是有点分量的，这下去又多了一个由头，于是小心翼翼地抱进了车子。　　烦心事一件接一件，让彭婉清感受到了疲惫和无奈。　　“说说你和周思齐的关系吧。”　　“他呀，没什么好说的。”　　“不是都传，你是他的至今单身的原因。”　　“这种娱乐新闻你也信！”　　“他是影响你上一段婚姻的因素吗？”　　彭婉清闭上了眼睛，默默说道：“是我不好，当时只顾着艺皇的发展，没有划清跟周思齐的界限。”　　“李笑言介意吗？”　　“后来我才知道，他一开始就很讨厌周思齐。”　　“那是不是说明，李笑言很早就喜欢上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男人讨厌另一个男人，一般只有一个原因。”　　对着躺在长椅上的彭婉清，郑秋瑜慢慢地分析着。　　“想必那个时候，他是很介意你们曾经的过去。”　　“过去？我跟周思齐没有在一起过。”　　“那这件事情李笑言知道吗？”　　“我提过，但是没细说，我以为他根本不介意。”　　“那你可能低估了男人的嫉妒心了。试想一下，哪个男人会接受自己老婆跟曾经的绯闻男友，天天一起共事呢？”　　流言蜚语可伤人，蜚短流长能诛心。　　这个道理她怎么能不懂呢。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落在了她乌黑的长发中，消失不见。　　“但是我想好了，周思齐的合约到期了，我就不续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确定吗？”　　“嗯，我十分确定。”　　“那你为什么现在可以下定决心跟周思齐划清界限，当时不可以呢？”　　这是来自于郑秋瑜的灵魂拷问。　　“因为，有些错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了。”　　“可是李笑言已经不记得了，这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　　彭婉清睁开双眼，望向了窗外。　　一只白头翁立在白玉兰的枝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树下花坛里的牡丹花开得正艳。　　爷爷在他们结婚时，送过一幅画。　　富贵白头，指的就是白头翁和牡丹花。　　常常寓意着夫妻之间能够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她辜负了当时爷爷的一片苦心，也失去了笑言的真爱。